有些許銳利的視線懸在上頭,一寸寸摸索過來,似乎要看透她,仿若要打碎了骨架往裡瞧,想将她所有看得一清二楚。
額間漸漸冒出冷汗,瑤迦抿緊唇,将身子繃着。
此刻無比慶幸自己是帶了面紗的,若是被他發現……
然而,頭頂的那一道渾厚溫和的聲音再度詢問,“小姐蒙面是因為……”
“老師。”
一道熟悉的聲音打斷了他的問話。
有人走了過來,瑤迦能感受到有一道視線從她身上掃過又很快移開。
“您來了,我有事情跟您商議。”
“好。”
那一道銳利的視線才從她身上移開,清風拂過,吹來極淡的暗香,藏了一絲久瓊花的香味。
瑤迦在一片低呼激動的聲音中起了身。
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站不穩。
還是莎碧娜扶了她一把,“您沒事吧?”
“沒事。”
瑤迦循着周圍貴族小姐的視線扭頭,隻看到漸行漸遠的一群人背影,男人玄色的身影在一堆白袍中尤為突兀,面上還挂着笑,那位教皇也不例外,面上一派溫和慈祥。
“父慈子孝”的畫面。
瑤迦卻看得刺目。
忍不住眯了眯雙眸,握緊了手。
兩日後,盛宴開始。
在斯蘭蒂斯的皇宮舉行。
瑤迦盛裝打扮,依舊面紗蒙面坐上了來時馬車,浩浩蕩蕩朝着皇宮而去。
到了皇宮門口,馬車停下,她剛從馬車上下來,就見一輛奢靡至極的馬車剛好停在了走皇宮的主幹道上,紅色的大地毯鋪陳,馬車嚣張地橫在那兒,像極了就好似這皇宮往後就是這人的,亦或者說,這未來就是這人當家做主。
如此明目張膽,倒勾了許多人好奇張望,瑤迦也跟着看過去。
不是為了看人,隻是覺得那馬車莫名的熟悉。
她轉頭朝着馬車看,人頭攢動,她依稀眺望,瞧見那金貴的馬車簾子掀開,有女子身穿繁複禮服從那片金貴的簾子裡出來。
一樣的蒙面,脖頸處的寶石項鍊,寶石耳墜晃眼,渾身就像是鑲了金,晃眼又好看得過分。
太陽有點大,打在金飾上更是反射地眼睛疼。
瑤迦低頭,揉了揉眼睛适應會兒。
耳旁已經有人在議論。
“這誰啊?排場那麼大?”
“哪家的貴族小姐?我沒見過啊。”
“你們都猜錯了,不是我們聖卡洛斯城的人,也不是我們斯蘭蒂斯人,是别國的。”
“哪個國家啊?這麼好看,又張揚。”
“諾雅,聽說沒?”
瑤迦一頓,霍然擡頭,眯着眼朝着那一張臉瞧去。
那一雙眼跟她頗為相似,微風徐徐,撩起面紗一角,菱形唇瓣微翹,熟悉極了。
耳旁議論聲繼續。
“就是諾雅那個聽說長得像神女一樣的皇女殿下,上一個帝王的閨女。”
“常年面紗出街,叫裡安·諾蘭瑤娜·玉迦?”
“啊對對對,就是她。命運的寵兒,自己的父母做了那麼多禍國殃民的壞事,她自己不但沒有被牽連,反而還被饒恕了。現任的諾雅皇帝待她是真的好啊。”
“誰說不是呢……”
竊竊私語聲充滿欣羨,仿佛她們嘴裡的人就是人生赢家,忽略了所有事實真相的黑暗血腥,成者為王,敗者為寇,曆史都是勝利者書寫,随意颠倒下黑白,就無人知道真相,記得曾經的一切。
瑤迦紅着眼,鼻尖發酸,死死瞪着那一抹倩影,看着她下車,手挽着一名紳士的臂彎順着紅毯,昂首挺胸地登台階,朝着會場走。
心底裡隻留下憤恨的疑惑。
誰能告訴她。
死在她面前,她親眼看着為了護着她死掉的人,她的貼身侍女,裴斯娜·裡安,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為什麼頂替她的身份,出現在這裡?
那麼具有争議的久瓊花為什麼輕而易舉就被送入了宮裡,為什麼她的父皇母後就這麼輕而易舉失去警惕,中了招,任人擺布。
原來,原來如此。
所謂“親弟弟”的上供,讓他們卸下心防是其一,長期沒有懷疑并繼續使用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裴斯娜。
她曾經視作姐妹,閨蜜一樣的人,她的父皇母後視作親女的人。
到頭來,卻是手握一把尖刀親自送進了他們的身體裡。
出了太陽的凜冬是暖的,瑤迦卻覺得身子如墜冰窖,綿生無盡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