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叔。”
“叔叔,叔叔……”
叽叽喳喳一堆聲音湧入耳朵,喬景鶴愣了下。
才發現不隻有一個小孩。
略喧嚣嘈雜的世界裡突然湧入了這麼多稚嫩的聲音,喬景鶴有一瞬的手足無措。
面皮微微緊繃,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面對這些孩子。
好在他們并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
他甚至感受到輪椅上有一股力道,那是有人靠在了上面,倚在了他的輪椅上,輕輕的。
“您是不是賈老師的男朋友呀?”
稚嫩的女孩聲,約摸十歲大。
喬景鶴一時沒反應過來,“賈老師?”
“對呀對呀。”
孩子以為他聽不清,又重複了一遍,“賈瑤老師呀。”
喬景鶴一頓,又問:“賈瑤……是你們老師?”
“對呀對呀,她可厲害了,我的畫都是她教的,她還誇我很厲害,以後可以當畫家呢~”
“我也是!她還教我數學,說我很會算數,以後還能做數學家!”
“我我我,還有我!賈老師說,我以後可以當作家!”
……
叽叽喳喳的聲音又争相灌入耳。
像春啼的鳥,充滿勃勃生機。
“不在家待着嗎?”
喬景鶴突然問。
孩子們都愣了愣,“在家待着?”
“嗯,種娑羅花。”
“但是沒有錢啊。”小小的孩子已經知道了生活的苦難,霎時間,天真的語氣裡夾雜着幾分苦澀,“我們家裡太窮啦,靠種娑羅花根本難養活自己,賈瑤老師說,我們不能一輩子都在島上,得好好學習,出去看看。”
“對對對,以後報答賈老師,給賈老師做事!”
孩子們仿佛又重新找到了話題,繼續興緻高昂地讨論起來。
喧鬧了一會,其中有個人忽然叫停,是一開始跟喬景鶴問話的那孩子。
語氣帶着不好意思,“對不起呀,打擾您了,我們也隻是想過來跟您打打招呼,順便,想讓您幫我們給賈老師轉達一句話……”
說着,她頓了頓,輕咳一聲,才繼續道:“我、我們想賈老師啦,她如果有空的話,就到學校來,我們等着她。”
“噢,還有。”
沒等喬景鶴回話,小孩聲音略低,帶着更濃重的歉意道:“那天對不起啊,這幾個臭小子打球不看人,差點害您受傷,真是抱歉。”
“快,給叔叔道歉!”
在她的帶領下,齊刷刷的一聲,“對不起!”
稚嫩,誠懇,通曉世俗,卻又懂禮貌。
貧苦的孩子,知曉世事開始就成了小大人。
“勞煩您轉告了。”
春啼的鳥落下最後一聲,展翅飛走了。
男人在樹下發着呆,直到臉部傳來一陣冰涼。
“噔噔噔,等久了吧?”
手被捉起,一隻東西往手心裡塞。
有些冰冷的凍感。
“冰淇淋,吃吧,這種天氣最是适合吃冰涼涼的東西了。”
賈瑤細心地給眼前人剝開冰淇淋的包裝。
見男人有些心不在焉地往嘴裡塞,被冰得一頓,眸子裡難得露出幾分茫然。
賈瑤“噗嗤”一聲笑出來,“甜嗎?”
小時候的他可是最愛甜食的。
“嗯,還不錯。”
聽得她這一聲笑,他似是找回自己的神智,垂頭将冰淇淋的袋子往下捋了捋。為了方便他吃,賈瑤買了十分簡易的冰棍款式。
“剛才有一群小孩找到我這裡來,說有些想念你了,讓你回學校看看。”
他說。
賈瑤這時候才想起自己這段時間光顧着照料喬景鶴,忘了的一件事。
她是那一群孩子的老師,最初來到這座島的時候,面朝黃土背朝天一樣的村民,卯足了勁兒在田裡擺弄那些看起來嬌嫩嫩的小花。
縱使是罪惡的根源,縱使不該,卻也是他們的命根子,能養活一家的“财神爺”。
家家戶戶,世世代代,骨子裡就隻有種娑羅,種罂粟,這個念頭,大字不識,不知外面世界怎麼樣,像是世外桃源,也像井底之蛙。
但他們又有什麼錯呢?
唯一的錯是,文明的發展遺漏了他們。
為了能讓他們有一個光明的未來,賈瑤扯了一個為家族培養人才的借口,又花了三個月的時間向賈皓證明自己,這才為他們取得了教育的機會。
花重金請人請不來,賈皓就帶人去抓。好在,在她的幹涉之下,那些老師隻負責教書育人,并沒有參與那肮髒洗不清的罪惡之中。
偶爾賈瑤也會去客串老師,也就隻有這時候,她才覺得内心的罪惡感有所減輕。
潛伏在賊窩裡,她早已不幹淨,變成了一個賊人。
隻能虛僞且迫切地找尋一件善事做着撫慰自己的罪惡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