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扶楹沒聽懂這是什麼簽文,有些好奇地伸手,“給我看看。”
王子涵不甘心沒解出簽文,又多看了幾眼,這才皺着眉頭把簽文遞給她。
燕扶楹拿過來看,看了半天也沒搞懂是什麼意思,旁邊的紅螺探頭探腦地擠進去看一眼。
三個人盯着小小的簽文陷入了沉默。
幾人沉默良久,王子涵直起身,一臉嚴肅地解釋道:“隔着煙霧看花,看得不清不楚,眼睛看見的是木頭,卻又不是木頭。”
燕扶楹溫和地看向她,嘴角含笑,“我在私塾上過幾年的學。”
言下之意是,我還認字,不用你解釋。
“嘿嘿。”王子涵尴尬地破功,不知道說些什麼來補救自己的形象。
她左看看又看看,發現紅螺盯着木簽,還在認真分析簽文。她就湊過去小聲地問道:“你有什麼想法?”
紅螺神情嚴肅認真,仍然垂頭看着簽文,不确定地說出自己的想法,“‘陰差陽錯’,得到的不是想要的,卻又對了,這又是什麼意思?”
紅螺像是想到了什麼,忽然扭頭看向一旁的燕扶楹,“小姐,你許了什麼願?”
燕扶楹錯開她清澈的目光,若無其事地往後退幾步,回答她道:“沒什麼,就是希望我未來夫君睡眠好些,最好一閉再也不睜了。”
“而且‘心靜自然涼’,夏日再也不用冰盆了是吧?”王子涵明白了什麼,往燕扶楹的方向隐秘移動幾步,在旁拱火道。
“小姐——”紅螺垂手放下簽文,拉長了聲音,一步步靠近燕扶楹。
“嗳,聽見了,聽見了,操心的小婆婆。”燕扶楹堵住了耳朵,轉身正想跑出廟裡,卻被不知什麼時候過來的王子涵拽着跑不動,三個人在一起笑鬧。
等到她們胡鬧完,下山的時候,天已經蒙上一層陰影,沒白日這麼亮堂。
倒是街道兩邊的窗紙透出來昏黃的燈光,打在路邊的地上。
時間不夠,小販已經收攤了,燕扶楹沒來得及買桃酥,隻能回家等下次。
她們回去後熄燈很早,因為明天還要早起上繡樓。
燕扶楹平時沒人管沒人問,很少早起。
明天好不容易早起,還是為了定下她未曾謀面的夫君,和不認識的人結成最親密的關系。
她躺在床上睡不着時,想到這點甚至笑了出來,莫名其妙笑半天,覺得自己有病,還病的不輕。
第二天一大早,天空還是灰藍色,雞圈裡的雞還在睡覺,集市賣菜的婦人正在把菜擺在攤位上,還沒來得及出攤叫賣。
燕扶楹的小院門口就開始雞犬不甯,把還在睡夢中的燕扶楹吵醒了。
她還沒弄清楚發生了什麼,急促的腳步聲就由遠及近,哒哒來到了她的小院門口,接着是重重的敲門聲,伴随着的還有一聲尖銳的叫喊,河東獅吼似的喊着她的名字,引人注目,生怕别人不知道今天是燕家不受寵的庶出小姐抛繡球。
光聽大嗓門就能認出來是大夫人身邊的親信,姓王,大家都喊王媽,管理燕家上下大小事宜,為人刻薄多舌,燕家的雞少下一個蛋都能罵幾句。
燕家大夫人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燕扶楹出生沒多久,在外沾花惹草的燕家家主就死于馬上風,剩下懷孕的大夫人和兩歲大的女兒。
燕家大夫人随便找理由便打發了其他的妾室,但是有孩子的燕扶楹母親卻趕不走。
因此大夫人一直視她們母女倆為眼中釘,即使是現在也少不了她的刁難。
比如今天用母親的遺物逼燕扶楹上繡樓。
不過上天并不是總在刻薄燕扶楹,在她六歲的時候,母親意外得到一大筆錢,這才在大夫人的為難下生活舒服起來。
六歲前的事情燕扶楹已經不記得了,母親也去世了好久。
而她這次上繡樓就是為了那個遺物。
她确實想要那個遺物,也想盡快脫離家族,這才答應繡球的事情,無非就是被榨幹她最後價值。
紅螺“吱呀”一聲推開門,慌張地進來,反手把門關上,心急如焚地看着燕扶楹,“小姐,他們不按約定,提前來了。”
燕扶楹坐在床上,抹了一把臉,問道:“離約定的時間還差多久?”
紅螺答:“一個多時辰。”
燕扶楹思酌着說:“這樣,你先去做飯。”
紅螺聽着門口愈發大聲地叫喊,不明所以,“那他們呢?”
燕扶楹哂笑一聲,“你不用管狗叫。”
她整理一下床褥和枕頭,從被子裡揪出一團棉花,瞄準中間分成兩個部分。
給紅螺一部分,自己還留下一部分揉成兩個耳塞,左一個右一個塞進耳朵裡。
她嘴也沒閑着,“對了,我想喝粥。”
說完她就躺下去蓋被子繼續睡覺,一副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樣子。
紅螺雖心有餘慮,也知道自己隻是一介仆人,頂多算是資曆深了些,卻沒有改變主人說話的能力。
她幹脆破罐子破摔,給自己自己也塞了棉花在耳朵裡,轉身去廚房燒飯。
感覺清淨多了,真好。
院外的王媽和随行的人在門口鬧幾次,怎麼敲門都沒有人回應,氣得一張臉黑裡透紅。
沒人開門就算了,居然還能看見煙囪升起的炊煙,更别提他們餓着肚子來就是為了刁難燕扶楹,人不出來還故意用飯菜香氣勾饞蟲。
一行人就這麼被困在外面,被門口來往的人看着,如街頭賣藝的觀猴一般,進退不行。
約莫一個時辰的時間到了,紅螺才打開門。
開門就看見門口熱鬧非凡的一大批人,站的,坐的,蹲的,各種各樣姿勢,都還餓着肚子沒了一開始嚣張的氣焰,看見門開了,他們才稀稀拉拉地站起來。
這時候,燕扶楹和紅螺已經用完飯了,院子裡還有些煙火味和米香味揮之不散。
原本就是來找茬的他們怒不敢言,空着肚子在紅螺的帶領下,進入燕扶楹的房間,幫已經坐在梳妝台前的她開始梳妝。
燕扶楹平時素面朝天,隻有祭拜母親的時候會用些胭脂水粉。
今日經人細細一打扮,本就清麗的面容更是突出其精緻小巧,眉似新月,眼尾抹了點紅,看人眼含水波,卻被燕扶楹沾水抹掉。
燕扶楹擡眼盯着鏡中宛若出水芙蓉一般的面龐,撚起一張绛色口紅紙,夾在濕潤的雙唇中,輕輕一抿,那抹绛色便留在唇上。
她放下口紅紙,起身看向站在門口的王媽。
王媽看見她的臉一愣神,沒反應過來這個美人胚子就是那個野丫頭。
幾秒後她才想起來還要帶燕扶楹去繡樓,連忙招手,喊人把燕扶楹塞進轎子。
一堆人手忙腳亂,簇擁着燕扶楹向外走,卻沒人注意燕扶楹垂手,接過其中一人暗地遞來的東西,一背手,在梳妝台下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