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燭熒熒,屋内沒風,火苗筆直地燒着燭身,融化的蠟燭成了一汪小水窪,蓄在微微凹進去的棉線底部。
燕扶楹眼底飽含着期待,給孟如玺遞了一雙烏木筷子,等着他夾菜吃。
孟如玺接過筷子,看她沒拿,随口問了一句,“你不吃嗎?”
燕扶楹眨了眨眼睛,頓了一下,溫和一笑,回答他:“我吃過了,這是特意給你留的。”
孟如玺心頭一暖,也彎了眼睛,笑着不好意思地說:“謝謝你。”
“……不客氣。”燕扶楹别開眼睛,心虛着應聲,笑意不達眼底。
柔和的燭光打在她的側臉,更襯得人肌膚似雪般細膩,唇珠上一抹淺紅色如初生紅日,秀色動人。
而孟如玺一身白衣,溫潤文弱的公子模樣,在認真地看着她,和她道謝。
倘若旁人不知道這道菜是個毒蘑菇的話,定會看作夫妻舉案齊眉、琴瑟和鳴的良好相處。
燕扶楹看着孟如玺夾了一筷子又一筷子,從外表看沒有任何異樣表現,心下一沉。
燕扶楹等不及,主動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孟如玺以為燕扶楹是在詢問這道菜,便點頭誇贊,“好吃。”
“……”燕扶楹卻沒有他想象中的開心,反而抿了下嘴。
孟如玺還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話,急忙把剛才的對話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卻沒發現什麼問題,不清楚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
燕扶楹聽了這話不死心,又問一遍:“……還有嗎?”
孟如玺被問蒙了,心想:不是誇它好吃嗎?
難道是因為我剛才說話比較敷衍,所以沒這麼高興?
原來燕扶楹是想聽自己多誇誇她啊。
孟如玺自以為恍然大悟,洞察了一切問題根源所在。
他停了筷子,仔細回味了一下舌尖上萦繞不去的味道,絞盡腦汁地把能想到的好詞翻箱倒櫃找了出來。
他在那裡苦思冥想,怎麼才能誇燕扶楹誇得有趣别緻而不敷衍重複。
燕扶楹看見孟如玺不動了,卻以為他察覺到了什麼,或者身體有什麼症狀。
她内心又驚又喜,咽了口唾沫,原本放松放在大腿上的手也不自覺攥緊,把衣衫扯皺。
她張口欲言,卻看見孟如玺打算說話,便閉了口,想聽他定下這場賭弈最後的結果。
可孟如玺讓她失望了。
燕扶楹坐在那裡,沉默着聽孟如玺淨用了些華麗詞藻猛猛誇了她的廚藝。
從選材講究可靠,對于烹饪有套自己獨特的見解,到能從這盤清淡而又不失鮮味的青菜炒蘑菇裡,發現她平和而又認真出彩的性格。
從字如其人上升到菜如其人。
誇得好像天上地下隻有她一個人會做飯一樣,獨一無二,别出心裁。
舉國上下都會因為沒有吃到燕扶楹的飯而寝食難安,夜不能寐,神情恍惚,惶惶不知日。
燕扶楹一時之間羞愧難當,不知道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難過。
她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不應該那樣揣測他,猜測他會發現這盤菜的不同。
她錯了。
徹徹底底地錯了。
這好像……真是個有點笨的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