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鮮水靈的食材從馬車上搬下來,一筐一筐地被人送進去,一身灰布衣的下人低着頭,挽起褲腳,露出一截皮膚,擡腳避着滴下來的水。
在他的頭頂處,遮不住的白色水汽從掀起來的布簾上方的縫隙中竄出,又消失在空氣中,無影無蹤。
孟如玺正在廚房門口,雙手環胸,站着低頭看,出去一個人就看一眼,眼球骨碌骨碌轉來轉去,似乎是有些迫不及待。
燕扶楹失笑,猜測他是等不及,過來看看這邊做了什麼菜。
畢竟孟如玺一向對這些吃食有興趣,也沒有身份意識,想看就跑來了。
燕扶楹思考一瞬,散開嘴角的笑意。
不過,孟如玺在塵世逛了這麼久,見識廣泛,又有她不知道的能力。
說不定他知道些什麼陸家的事。
要上前問問嗎?
她一時之間有些猶豫,停住了腳步,隔着一段距離看着孟如玺,但是沒有任何行動。
孟如玺一開始還沒注意到她的到來,全心全意關注着色香俱全的菜,一心撲在這些東西上。
但是燕扶楹戴着那對用他原身做的镯子,一旦離他近了,他就能夠感受到。
他戀戀不舍地把目光轉向燕扶楹,還是決定把燕扶楹放在第一位,等會在飯桌上再滿足對菜的好奇。
孟如玺沖她的方向擺了擺手,但是沒有得到回應。
看燕扶楹走神中沒有反應,他幹脆挑了個時機,見縫插針地從如流水般的侍從中穿過去,去找她。
燕扶楹原本正在沉思,注意到了腳步聲,擡眼就看到了正在走來的孟如玺,還吓了一跳。
孟如玺笑着問道:“在想什麼呢?”
“沒什麼。”燕扶楹有些不決,頓了一下,想到身邊暫時也沒什麼能問的人,還是打算試着問問他,“你知道陸枝,也就是我們那天看見施粥的人是那個陸家小姐嗎?”
孟如玺認下了,“嗯,我知道一些情況,但是當時沒有要說的必要。”
“那你現在能和我說說嗎?”
孟如玺倒是意外她對這件事情感興趣,而且她還為了這件事打算問自己。
畢竟這段日子,燕扶楹很少會過來主動和自己說話,若隐若現地避着自己,也不知道是不是哪裡得罪她了,他百思不得其解。
他沉吟片刻,組織了下語言,開口說:“陸枝并不是陸家親生的孩子……”
他話音還未落,燕扶楹就出聲打斷了他。
因為這個消息有些荒唐,震撼到她了,她甚至眼睛不自覺瞪大了些,沒忍住問出一句:“啊?”
孟如玺笑了一聲,感覺燕扶楹有些可愛,解釋道:“陸枝是被收養的,隻有那個弟弟是真正的陸家人。”
“由于陸仁恩經常花天酒地,夫人和他有了隔閡,隻能自己勞事,陸枝聰慧,就跟着幫紀玉蘭管理家業。”
燕扶楹還是暈暈乎乎的,理了下思路,疑惑地說:“那陸枝的父母呢?”
孟如玺無奈攤手,“這我就不清楚了。”
燕扶楹“嘶”了一聲,冷空氣從牙齒縫隙中竄過去,進入到她的口腔中,順着氣管進入到她的身體内層。
她趕緊又閉了口,生怕再吃口涼風。
她心裡有了個猜測。
陸家家主常年花天酒地,而且和夫人關系有了裂縫。
可是他卻不納妾,可見紀玉蘭也是個有手段的人,身邊又有幫忙撐家的人,面對這個敗家子說不定……
燕扶楹心中一驚,擡頭看看左右的人,低聲和孟如玺說:“你說是不是紀玉蘭……”
“噓。”
孟如玺止住了她的話語,提供了另一個消息,“甄氏兄妹今天一早出門,還和一個對他們畢恭畢敬的人進了一家店,看起來目的确實不純。”
“或許他們也在調查什麼。”
這些是他耍了手段跟蹤出來的,但是不好直接和燕扶楹解釋,隻能把結論當做是猜測告訴她,把她的思路引過去。
兩夥人合作總比一夥人悶頭幹要好。
好在燕扶楹沒有詢問他怎麼知道這麼清楚。
燕扶楹眼睫微顫,一言不發,孟如玺等着她。
她沉吟片刻,終于說:“那我們晚上去一趟吧。”
孟如玺點點頭,張口欲言。
卻未料到一道聲音從側邊錯不及防傳來。
——“你們在這裡幹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