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意外的話,應該是紀玉蘭動怒了。
甄瓊啧啧咂舌,還對這場鬧劇煞有其事地搖了搖頭。
此時,正處在人群中心的紀玉蘭不複剛才憔悴蒼白的模樣,她雙眼發紅,瞪着跪在地上求饒的侍女。
紀玉蘭剛才打的那一巴掌沒有收着力氣,侍女自認理虧,沒有躲避,硬生生挨了一掌的臉頰迅速泛紅發燙,像是個被迅速催熟長大的番茄。
她看起來年齡不大,估摸着有十三四歲左右,身量纖細瘦弱,滿臉淚水,一個頭接着一個的磕着,腦門似乎已經出了血,灰塵和沙礫都粘在傷口上。
但是她沒法顧及自己的形象,長裙淩亂地散在地上,整個裙面沾滿了灰塵,變得灰撲撲的模樣,雙膝跪地在和主人求饒。
可紀玉蘭豈是脾氣好的人,能容忍有人這樣對待自己的兒子?
她扇了一巴掌還不解氣,伸手拽住侍女的頭發,往後拉扯,侍女連連哀嚎。
紀玉蘭還把她用來打扮的素銀簪子一把抽出,連帶着發絲也扯斷,狠狠扔到一旁,被其他人哄搶奪走。
孟如玺不忍直視,移目看向一旁悠然把花挂了一整顆樹的丹桂。
燕扶楹看到這樣殘忍的畫面也是一驚,心情複雜,感覺紀玉蘭現在這幅摸樣真當是惡鬼上身,活生生想把侍女剝皮拆骨一般,沒了之前那個憂郁體面的貴婦模樣。
陸家原本是做小生意的,可撞上了大運便發了财,自發迹到如今不過十年。
從前交際不深,尚且不知這家人的本性如何,這次如此一看,當真難以評價。
紀玉蘭看着侍女哭哭啼啼的凄慘模樣,心下的恨才解了一半,笑了一聲,厲聲命人:“哈,不是愛漂亮嗎?來人,把這個賤人送去紅袖坊!”
進了紅袖坊就是充妓院了,這惡毒的話語擺明了是讓她生不如死,時時忍受折磨卻無法逃離。
她的戶籍還在紀玉蘭手裡握着,這後半生恐怕就要蹉跎而盡了。
侍女泣不成聲,已經哭啞了嗓子,兩隻胳膊被侍衛拽着脫離了這個地方,拼命掙紮着卻無法擺脫,衣衫在粗糙的地上被磨破,撕裂了一個大口子。
她怨怼地盯着一身潔衣的紀玉蘭,聲音尖銳到已經要破了聲,像是用尖石來回劃鐵鍋帶出的刺耳聲音,嘴裡狠毒地咒罵着紀玉蘭不得好死,要下地獄,包括子孫也都是沒有下代的短命鬼。
紀玉蘭冷笑一聲,拂袖離去。
原本圍繞的水洩不通的人群也漸漸散開,隻留下了鮮紅的血迹和一塊兒被撕掉的碎布。
甄瓊看慣了這種把戲,已經心冷了,沒有受到任何影響,視線落到那灘血迹,立馬就移開了。
“我先确定一下,咱們今晚還是要去那裡的吧?”
燕扶楹收回自己的目光,點了頭,“我認識一個人,到時候不如讓她給我們兩個人化妝,喬裝成男子的模樣再去,還能少了不少麻煩。”
甄瓊勾唇一笑,“這不巧了?我也會,倒不如讓我給你化妝。”
“你還會這種東西?”
甄瓊笑嘻嘻地回答:“可不是嘛,出門在外總要會點兒東西才能混的更好啊,技多不壓身嘛。”
“也行,還少了我去找她的時間。”
“包在我身上,”甄瓊得意笑着,不客氣地指揮後面兩個人,“你們兩個找來兩套男裝就行了,記得選那種小的哈。”
孟如玺點頭,“沒問題。”
甄珩也答應了下來。
等到兩撥人用完晚膳後,燕扶楹和孟如玺如約來到他們的房間。
雖說孟如玺也是男子,可樣貌出衆,為了不這麼引人注目,還是要修一下。
甄瓊興緻勃勃地從行李裡翻出來了一個小木匣子,拿出來了一些看着奇形怪狀的東西,便給他們挨個兒開始畫起來,還指揮着甄珩給她打下手。
第一個先畫完的是燕扶楹,她緩緩睜開眼睛,用手指細細感受着臉上的不同之處,真心實意地誇着甄瓊出神入化的技術。
甄瓊在給孟如玺化妝,背對着燕扶楹,拿着一隻小毛刷子,大方地收下了這句贊美。
燕扶楹對着銅鏡,觀察着熟悉而又不同的臉,卻瞟見了熟悉的一角。
她動作一頓,随口問道:“你這個盒子真好看,從哪裡買的?”
甄瓊一轉身,又拿了一個小刷子,還拍了拍匣子,匣子發出沉悶的響聲,“嗐,這是我們家工匠自己做的東西,外人可是買不到的。
“我也沒有多帶的,要是有幸能下次見到,我啊就送你一個。”
燕扶楹眨了眨眼睛,還在透過銅鏡看着那個匣子,說:“那我提前謝謝你了。”
“沒事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