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出殡前一夜需要親人守靈。
而孟如玺需要做的就是往燭台裡加燈油,保證長明燈亮一夜,所以他要一個人在那裡待上一夜。
燕扶楹還在屋裡安靜查賬,夜深天冷,她身上披了一件保暖的鬥篷,燭光暖暖地映在她的半張側臉。
她疲憊地放下兔毛筆,置在筆架,沒忍住打了個哈欠,喊道:“紅螺。”
守夜的紅螺應聲,小跑而來:“哎,小姐。”
“提燈呢?”
紅螺開門,打算去屋外拿燈,風從門縫中猛得灌進來,把桌上的燭火都凍得一抖,暖意也吹散不少,連帶着她的身體不可避免地抖了一下。
燕扶楹自然也注意到了,重新系緊了鬥篷,接過她手中的提燈,“你不用跟來了,我出去一趟。”
“好的,”紅螺乖巧地點頭,又不放心地補了一句,“早點回來啊。”
“嗯。”
燕扶楹去了趟後廚,把提前命人準備好的姜湯裝進木提盒,手縮在袖子裡保暖,拎着提盒的提手去找孟如玺。
咚咚。
她來到門前,擡手叩門,還跟着問了一句:“在嗎?”
孟如玺聽見了動靜,趕緊起來,甚至還小跑過去給燕扶楹開門。
“哎呦,你怎麼來了?”
燕扶楹張口欲言,還沒發出聲音,被孟如玺隔着袖子抓着手腕拎了進去。
嗯?
她不明所以地望着孟如玺。
孟如玺把她先拉進屋,再轉身仔細地關上門,不讓寒風從細縫中偷偷溜進去。
燕扶楹一擡手上的提盒,朝他示意,“喏,給你的湯,禦寒的。”
孟如玺卻問她:“你冷不冷?”
她搖搖頭,“不冷。”
“喔,行。”孟如玺看向那個遮的嚴嚴實實的盒子,還沒察覺到将來的痛苦,好奇問道:“什麼湯?”
燕扶楹故意瞞着沒說,笑得眼睛微微眯起,像是過年哄小孩似的,“你猜猜?”
孟如玺卻抄捷徑,沒接她的謎題,擺爛直言道:“不猜不猜,我直接喝就是了。”
“噗嗤”一聲,燕扶楹看了他這幅小孩子鬧脾氣的模樣,沒忍住,笑出聲來。
孟如玺敏銳地追問道:“你剛才是不是笑了?”
“嗯呢,”燕扶楹眉眼彎彎,烏亮眼眸轉向孟如玺,“怎麼了嗎?我不能笑?”
孟如玺怔怔看着她的笑顔,半晌,移開目光,否認道:“……我沒說你不能笑。”
守靈的屋内雖然點了燈,可燈光昏暗,終究比不過白日清楚。
倘若是在白天,燕扶楹肯定能發現孟如玺的臉皮已經紅了,鍍了一層淺淺的粉色。
可屋内燭火的暖色中和了他的臉色,變得并不明顯。
孟如玺不打算繼續這個話題,轉身便去打開提盒的蓋子,露出來被一層厚布裹住保暖的姜湯。
他緩緩端出來,手扶着溫熱的瓷碗邊,蹙眉道:“這是?”
“姜湯啊。”
她話音未落,瞧見了孟如玺的動作,眼皮一跳,平日遮了部分的瞳孔倏然全部露出來,急切地踮腳擡手按住他的手臂,“哎哎哎,你别往頭上抹!”
孟如玺反倒是一副迷惑不解的模樣,卻還是乖乖地放下了碗,“怎麼了?”
“這是喝的,不是抹在頭上的。”
燕扶楹整個人都被他的腦回路驚到了,驚異地看着他的腦袋,恨不得拿個錘子撬開腦袋,鑽進去看看他是怎麼想的。
“你到底是怎麼想到的?!”
孟如玺知道自己鬧了個大烏龍,尴尬地腳趾摳地,眼神虛虛飄着,“我看那些男人會拿生姜擦頭生發,然後我就呃……”
燕扶楹聽了這個理由也是哭笑不得,瞥了一眼他的美人尖,還順帶着眼神一拐,看向了他腰後露出來的半截烏發。
她無奈地解釋說:“他們那是頭發沒了,想要長頭發才抹的,你頭發多着呢。”
“……”
天道在上,好、好尴尬。
我再也不是陸家莊那個成熟穩重的我了。
天塌了。
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