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把這個未解之謎留在心底,直到燕秋白後來去世也未能解開。
而這件事也因此擱淺到如今才重新翻出,燕修明權當是個零碎的小故事,在今日徐徐講出。
言罷,他意猶未盡地閉了嘴,便看見兩人目瞪口呆,聽完了這場入室搶劫般的經曆。
不兒,怎麼會有人把人綁架打暈,隻為了救人家孩子?
燕扶楹和周青岱兩人面面相觑,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震驚和不可思議,還帶有些許對其清奇腦回路的質疑。
燕扶楹沉默片刻,兩手一攤,一副不可思議的模樣,詢問道:“……那後來就什麼都沒了?”
“對啊,沒了,”燕修明理所當然地點頭,不過随即又補充了一句,“那地契和房契你也知道,你母親留給你了。”
燕扶楹眼眸一閃,不說話了。
周青岱敏銳捕捉到她片刻情緒變化,隻當是她思念母親有些落寞,起身給面色通紅的燕修明倒滿一杯酒,笑呵呵地轉移了話題,“你還沒說去年趕集,你怎麼慧眼識聰據理力争低價買了個櫃子呢。”
燕修明喝酒愈發上頭,兩眼發紅,紅光滿面,一隻腳擡起擺在另一張闆凳上,卻被燕扶楹嫌棄地踹了下去。
他也不在意,身體弓腰前傾,湊近了周青岱,張嘴一口酒氣,“哎呦,我跟你說,這個可有講頭兒喽!”
燕扶楹含笑望着努力捧場的周青岱,自顧自地抿了口清茶,随意鼓掌兩下,倒像是在什麼酒樓裡優雅地聽着這折子戲。
直到回來,她雖然還是嘻嘻哈哈的模樣,回屋後和紅螺鬧了會兒,可心裡一直在思索着這件事。
無他,思及前面所經曆的種種事情。
燕扶楹隻能說,這真是太巧了。
八歲那年她被人擄走治病,至今有十年了,而剛好那名女道士路過陸家指點迷津,也有十年。
雖然陸家的養女弑母案已經告一段落,可還是有種種謎團未能解開。
比如陸枝尚未掌财,陸家對她也苛刻,她還是個孩子的年紀哪來的一大筆錢買通花娘和郎中。
在找花娘昔日好友時,那個殺手身手矯健,如果是陸枝的人,理應在官府捉人時提前通知,再不濟也要劫獄劫場。
可他在陸枝被捕後一次都沒出現過,恐怕背後效忠的另有其人。
還有一點是,他們正打算往下查時,有奇怪的人突然跳出,攪亂了這攤渾水,直接把官府叫來了,加快了整個事件的進程,同時打斷了計劃。
陸枝正在牢裡,按照她的成長經曆來說,已經不會相信官府的任何人,怎麼會派人賄賂新來的判官。
這就導緻了這位幕後黑手搶在燕扶楹等人去詢問前,讓惹惱的判官迅速、堅決地把陸枝處決,殺人滅口,卻不親自下場。
附魂的那個也是女子,不好說是不是同一個。
如果真是同一個的話,根據手段來看,那她确實是個令人捉摸不透、值得退讓三尺的女人。
燕扶楹長長地歎了口氣,似乎要把最近所有的郁結全部吐出,腳也不蹬了,直接半收回,踩在地面上。
身下的安樂椅沒了支撐力,吱吱呀呀,搖搖晃晃着減小了幅度,屋内昏暗,燭火輕微顫抖着蓄了一汪燭淚。
邊際模糊不清的影子緩緩停了下來。
燕扶楹神色凝重地往後一仰,閉眼感受着身體的變化,從鼻腔到嗓子到肺腑。
她努力了兩下,胸口起伏。
最終,
“阿嚏——!!!”
燕扶楹由于慣性,身體順着力度自然前傾,她緊閉着眼,徹徹底底打了個響亮的噴嚏。
然後再次反彈,她又躺回去了。
有椅子能坐,腰直不了一點兒啊。
她一到冬天就手腳冰涼,更何況還是淋雨回來的,頭發還在烘幹,身體還沒暖透呢。
燕扶楹淺淺抽出來兩個手指,甚至沒有伸出來一整隻手,兩根手指迅速合攏一夾,拽了下身上披着的淺青緞面鶴氅,下巴一擡,結實地壓在脖頸下。
就着這個别扭的姿勢,她半蹲着腿,螃蟹模樣橫走,把安樂椅搬得離暖爐近些。
痛苦地做完一切後,爪子迅速縮回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貼近手裡握着的銅制手爐,兩隻手都緊緊捂在上面。
她一整個人往下舒舒服服地縮縮脖頸,小半張臉深深陷在暖烘烘的禦寒衣裳中,像是個正在暖和冬眠的雪貂。
微黃的火光瑩瑩映在燕扶楹的臉上,另一半張臉攏在陰影中,這麼一對比下來,襯得人如玉如瓷,連着衣裳也跟着蒙上一層暖色,沾上了一□□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