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眼睛一瞪:“這是重點嗎你就說,你要是不喜歡人家,你何必害怕她為了葬禮勞累而和離,又在金蟬脫殼後,日日夜夜像個望妻石,跑去人家屋外。
“說你變态吧,你又不進去,說你不變态吧,你像是那種癡情舔狗尾随人家。”
“人家生個病,你就跑過來薅我頭發給人家補身體——我生病倒不見得你啥時候做過這件事。”
任參擺爛地把所有信息劈頭蓋臉砸在孟如玺身上,試圖以此發洩自己睡覺被打擾的不滿。
孟如玺原本還覺得他胡說,可由于輸入信息過多,他那堅定不移的意志也動搖起來,不由開始審視自己。
我好像……有點喜歡她。
喜歡她。
孟如玺紅了臉,默默地回想起兩人之前相處時光,垂眸不說話。
任參一直在關注着他,見孟如玺的反應變了,敏銳地感知到他的想法也變了,長歎一口氣,問:“你看我說的是不是真的?”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孟如玺畢竟是第一次暗戀,又猶猶豫豫起來,便問起得意洋洋的任參:“你說的好有道理,那你的心悅之人呢?”
噗嗤——
任參心中小人心口中箭,撲通倒地。
直球随口的會心一擊,狠狠戳中了他的心事。
任參咳嗽一下:“我現在屬于為美人守身如玉階段,但是兄弟,這樣做肯定沒錯,你已經到先婚後愛了,機不可失。”
雖然已經先婚後愛再離婚了。
任參選擇性忽略“離婚”。
話音未落,他便擡手拍拍孟如玺的肩膀,以便安慰和鼓勵。
孟如玺點頭,“那我先再次求親?”
“昂”,王子涵拍拍傻白甜兄弟的俊臉,“把你的臉露出來,你這張臉比僞裝的臉還要好,然後呢你好好打扮一下,人模狗樣,再把你京城貴公子身份亮出來,好好對待人家,假以時日,定然能把她再次拿下!”
事到如今,孟如玺隻能半信半疑,按照他的方法去做。
任參還是太天真了,以為這樣就能把他轟走。
可實際上的結果是——
任參徹底睡不着了,被孟如玺拉去大半夜讨論衣服。
畢竟燕扶楹次日大概率就要走了,再次出來不知道是什麼時候。
深冬時節的桃都山,清晨寒冷,樹木枝幹孤零零地挺立着,一片葉子也沒了。
畢竟寺廟在山上,屬于高地,寒霧薄薄,水汽浸染了樹木身上遍布的溝壑,歲月流逝帶來的刻痕愈發深重。
來往行人裹緊了襖,呼出的氣息在升入長空的半路,就被倏然凝結成了水珠,白霧霧,虛蒙蒙。
隻在呼吸間,肺腑皆是淩冽冷氣,似乎被冰雪霸道地侵占了氣腔。
雖然天氣着實不佳,可前來野廟的人絡繹不絕,還願的和許願的人輪番進出,門檻靜靜躺在地上,等着下一個人跨過。
兩個關系不錯的俏姑娘,手挽着手,其中一人嬉笑間目光一閃,向一個方向望去,胳膊還戳了戳另一個人的腰間。
那姑娘笑着躲了一下,嗔怪道:“你這又是胡鬧起來了?”
她指了前方,“沒,你看那位公子。”
“嗯?”姑娘疑惑看去,看到那人的身影,目光一滞,心下倏然了然她的意思,附和道:“有點帥诶!”
那人光看背影便八尺有餘,寬肩窄腰,身姿挺拔,竹青色夾襖用腰帶束住,露出腰身,能從後方看見他腰間懸着什麼東西,朱紅流蘇随着他的動作一動一動,其餘的便看不清了。
她聞言搖了搖頭,言簡意赅,“我覺得他很裝。”
姑娘瞬間換了臉色,正色道:“啊,确實很裝,花孔雀,一看就不是什麼良家男子。”
“就是就是。”
不必多說,此人正是孟如玺。
他正在努力壓抑着自己一高興就開花的天性,半是緊張半是愉悅地往廟裡走去。
企圖來一場精心策劃的偶遇。
燕扶楹當然不知道有這麼一個人惦記着她,她正在向王子涵告别。
王子涵念及她久病剛愈,擔憂地提醒她道:“下山路滑,小心些。”
燕扶楹不以為然,潇灑擺擺手,“這路走多了,我還不是清楚?總不可能豎着下山,橫着回去。”
王子涵笑了一下,轉身回屋取暖。
可縱然是王子涵也沒料到。
僅僅片刻,她會睡着進來。
臨走時,燕扶楹的目光一轉,看向了那棵秃了的桃樹,隻道是自己多疑了,看見個桃樹就能想起來那個不知名的妖怪。
山上空氣比山下稀薄些,雖不至于有劇烈反應,可燕扶楹還是有些胸悶氣短,小心翼翼地走着。
霧氣落在台階上,冷冷地結了一層薄冰,可人一上去,便碎裂開來消失不見。
久未掃灑的台階邊緣蔓延上幾簇野生苔藓,泥土濕潤,倒也适合它們生長。
燕扶楹不小心腳滑,擡腳踩在了苔藓上,身體失去一瞬間的平衡。
周圍有注意到的人不禁驚呼起來。
腳下滑潤的觸感,讓燕扶楹不由臉色泛白,心驚膽寒起來,心髒劇烈急跳,砸在她的胸膛。
燕扶楹反應不過來,瞳孔猛烈一張,短促地驚叫:“啊——!”
有些同情的人已經閉上了眼睛,還有人被吓得後退幾步,靠在了石頭上。
幸虧她下一刻便被人扶住了,手抵在他的衣服上,上面的小水珠冰冷微濕,就像是她手心出的冷汗。
遠處觀望的任參高興地一握拳頭:“奈斯!”
燕扶楹為自己的不小心捏了一把汗,胸口起伏不定,小聲道:“沒事沒事,隻是吓了一下。”
身前那人溫和地放松聲音,詢問道:“你沒事吧?”
燕扶楹劫後慶幸,連連擺手,感覺到這個姿勢有些暧昧,戰戰兢兢後退,擡頭望向上方道:“沒事,我……”
話音未落,她看見那張活生生的臉,随即吓得驚叫一聲,唇色慘白,如同見了死人複活。
孟如玺摸不清楚現在的情況,以為是自己唐突吓到她,他隻能盡力微笑,放緩聲音靠近,企圖安撫受到驚吓的燕扶楹。
可燕扶楹經過兩次驚吓,原本就虛弱的身體雪上加霜。
她瞳孔劇烈顫抖着,倒映望向孟如玺那張愈發靠近的詭異笑臉,愈來愈大,緩緩占據了她的視野範圍。
随即,燕扶楹閉眼,身子一軟。
她竟然直接昏倒過去!
孟如玺手忙腳亂地把人扶住,火燒火燎地往山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