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
所以燕扶楹倒吸了一口氣。
老人總說夜長夢多,誠不欺人。
她這口氣才吸完,腮幫子鼓起來像個屯食的倉鼠,含在嘴裡還沒來得及吐,就聽見有道不懷好意的聲音橫插直入,惡意地打招呼:“呦,這是去哪個窮鄉僻野了?沒死在外面,啧——”
言罷,他還吹了聲口哨,聽起來像個地痞流氓,而且方位似乎在她的旁邊。
燕扶楹悄悄在另一邊揭開一角,偷偷摸摸地看去。
那人身對着她,耀武揚威,看不清面貌,身量不高,身邊還圍了三五侍從虛張聲勢。
而孟如玺在看見他的那一刻,嘴角的淺笑緩緩褪去,原本揚起的眉眼沉下,面色沉重:“肖斐威,你怎麼來了。”
诶?
燕扶楹倒是第一次看見他排斥的表情,心情不錯地挑眉,觀察他的冷臉。
肖斐威習以為常,嗤笑一聲:“就你,還能管得了我?我告訴你,上次的事情我可還沒忘呢!”
孟如玺似乎想起來了某事,眸光一閃,借着人流多,故意狀似恍然大悟地開口:“啊,如果你是指我說你喝花酒,害得你被打屁股……”
城門查得緊,正值中午,人流恰是密集之時,有幾個憋不住的已經開始笑了,還有些忌憚肖家勢力,隻能默不作聲地低頭憋笑。
肖斐威聞言,胸口起伏不定,氣得眼神一陰,陰沉地掃過那幾個笑出聲的賤民,猛然高聲,打斷了孟如玺的話語:“我可要告訴你,我要——”
“我懂,你要告訴你爹娘——”孟如玺和他唇槍舌戰已久,自然清楚他要說什麼,陰陽怪氣地把一個字拆成四個聲調,宛若高低連綿起伏的山脈。
光是聲波攻擊還不夠,他還知道添油加醋,配上故意捏出來的嫌棄眼神,扭頭斜着眼看肖斐威笑話。
這一扭頭,孟如玺的眼神恰好對上莞爾的燕扶楹,目光一滞,不好意思地用眼神催促她坐回去,不要蹭熱鬧,甚至由于走神,還錯過了肖斐威的下流髒話。
可燕扶楹壞心思上頭,無辜地看向他,假裝看不懂暗示,甚至還左瞧右看,似乎認為他在說别的東西。
這邊兩人眉來眼去。
而那邊肖斐威急躁地罵了幾句,還在等孟如玺的回話,卻隻見他一直朝身後某處地方看去。
肖斐威咬牙切齒地吼了一句:“你個蠢貨他媽的看什麼看!”
随即他也轉頭向後看去,看清後面是什麼後,他的瞳孔興奮得一張,頭腦好像倏然被熱湯淋了個滿頭,全身的熱血都急速沖向上頭,燙得他頭腦發脹。
隻見燕扶楹還未褪去笑意,單手掀開簾子,笑盈盈地望着自己。
她眼下的卧蠶微微凸起,清靈的眼眸中含着一汪秋水,眼眸流轉間水光閃爍,自帶萬般風情,面若銀盤,好個嬌滴滴的俏美人。
肖斐威眨眼再看去,燕扶楹卻被他猥瑣的模樣醜到了,直接翻臉不笑,撤手把簾子唰的放下。
她坐回原位不說,還不忘拉住簾子,遮住可能漏光的地方,隔絕住他的目光。
可肖斐威,這個纨绔子弟又怎麼會善罷甘休。
轎子裡一閃而過的佳人,美目流轉,縱然無情也似多情,就像是有把小羽毛扇,輕飄飄地搔着他的心神。
肖斐威癡迷地疾走兩步,迅速靠近了安靜的轎子,一想到馬上就能再次相見,不免呼吸急促起來,也顧不上一旁面色陰沉下來的孟如玺。
在他即将觸摸簾子繡紋表面時,孟如玺收了面對燕扶楹時的好臉色,蓦然伸手,大力拍開他的手。
随即緊緊鉗住肖斐威,壓下他心中險惡的念頭,孟如玺厲聲呵斥:“自重!”
肖斐威本就被情色酒宴掏空了身體,再被他這用力一攥,甚至能聽到骨節咯吱的扭曲聲。
而他身邊的侍從慌忙地去掰孟如玺的手腕,卻不知道他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三個壯漢下手才勉強合力掰開。
肖斐威面色蒼白,卻依舊嚣張地朝孟如玺叫嚣:“女人不就是用來玩的嘛,我當你之前有多幹淨,不也和我一個樣?”
“倒不如把她給我十天半個月,我還能把其他漂亮姑娘介紹給你。”
他依舊不知死活繼續試圖掀開簾子。
孟如玺目光沉沉看向他,被掩蓋在廣袖、垂落的手也悄然捏起一個手勢。
快要成型時,他的動作一頓,聽見裡面倏然響起了動靜。
轎頂四周垂落的珍珠流蘇輕微晃動,發出細細碎碎的聲音,隻見燕扶楹面帶薄紗,從轎子裡掀簾緩步走出。
面紗把下半張臉遮住了,隻留下一雙熠熠生輝的秋水瞳暴露在外,卻也足夠漂亮得驚心動魄。
孟如玺的手一頓,催促問道:“怎麼下來了,這外面天寒而且還有咬人狗,你快回去。”
燕扶楹隻是朝他笑着望了一眼,卻沒有過去,反而主動靠近了另一個人。
肖斐威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唇角鋒利尖銳,像是要被撕裂開來,盛滿了濃稠黏人的惡意。
“啪——!”
下一秒,他的笑容凝固了。
肖斐威不可置信地捂着臉頰,手明顯顫抖,瞳孔倒映面前之人。
燕扶楹平靜道:“你說話前,記得思考一下,這樣能夠最大程度避免你的愚蠢流露于外,污染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