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瓊自小就接受了良好教育,此時雖心急血熱,卻也端坐在椅凳上,身體微微向前傾,目光灼灼,緊緊盯着燕扶楹。
而燕扶楹亦從她明亮眼眸裡看出來,那顆被烈火燃燒着的勃勃雄心。
姜瓊直迎燕扶楹的目光,驕傲道:“那是我所設立的地方,雖說隻是京城一角,可在你我看不見的遠方,還有無數個這樣的地方收歸于我的手下。”
“而我的要求就是,你每年的收益分我五成,我們五五開。”
燕扶楹沒有立刻松口,靜靜撫摸着地契泛光的邊緣,她本身性情外柔内韌,尤其是着手于行商後,更是不喜與人起沖突,說話總要留三分。
她在姜瓊灼灼逼人的目光下,并沒有退縮半步,而是順帶着掃了姜珩一眼,觀察着他的态度,陷入沉思,斟酌着利弊,并沒有給到立即答複。
這五五開的報價,着實是姜瓊獅子大口,一口氣咬下來一半,畢竟她在其中的隻是達到了一個牽橋引線的作用,本應拿不到那麼多。
雖說姜瓊與她年歲上僅差三歲,之前不知身份時有幾分情誼,而且她要這麼一大筆錢,也不是為了中飽私囊,而是為了開設學堂、建立慈幼局,歸根結底也是多心好事,積陰德。
現在對方主動抛來橄榄枝,誠意不淺,若是錯過了這次機會,還不知道要等到何年才能出人頭地。
可萬一抓住了這次機會,現在兩人身份階級相差甚大,而且對方身份特殊,一旦踏入了同一條船,萬一後來姜珩繼位出了問題,也會牽扯到自己。
屆時再想脫身,燕扶楹可就麻煩了。
姜瓊自然知道燕扶楹在猶豫站隊。
其實她本身的拉攏,并沒有任何含義,僅僅隻是為了多一條渠道罷了。
可她背後所附加的身世、地位,在外人看來可不是這樣,有些東西在賦予它昂貴價值時,便變了味道。
她和姜珩對視一眼,如同先前商量好的那樣,對身旁的侍女默然使了個眼色,侍女了然地退出房門,輕輕将門縫合上。
姜瓊啟唇:“若是擔心我哥的地位,那你大可安心,他這次是出征結束,帶着藩國的賠禮凱旋,父親會在不日後的加冠禮上親口鞏固他的地位。”
“多謝您的解惑。”
燕扶楹禮貌性地回複後,再度陷入了沉思,轉着手裡的茶杯。
姜瓊沒有出聲打擾,隻是靜靜等待着她最終的決定,就像是做了成千上百次練習一樣。
她冷靜從容地抿了一口不再溫熱的茶水,冰得牙齒都在發顫。
可她收手後,被掩在了桌台下的兩手相握,放于膝上,一隻手緊緊地攥着另一隻手,每一個骨節都在用力,仿佛要從對方身上拼命汲取一點溫暖和力量。
姜珩給她添了一杯熱茶,含蓄地安慰着,勉強慰藉姜瓊幾分緊張。
“三成。”
姜瓊不明所以:“?”
“不隻是貨本身的成本,還要考慮租費、運費等,雜七雜八的我就不說了,你隻能拿每年利潤的三成。”燕扶楹解釋道。
姜瓊眼睫一顫,當機立斷道:“行,沒問題!”
她随即便轉身想要找出那份字據。
“喏,這兒呢。”姜珩見她手都顫抖得不知道往哪放,還貼心地往妹妹的方向推了一下。
姜瓊旋即遞給燕扶楹察看,“啪”的一聲,直接拍到桌子上,似乎生怕她拒絕。
同樣,燕扶楹緊懸在喉嚨口的心終于落了地,她一行一行地過着字據,嘴上也沒閑着,緩和着氣氛。
她調侃道:“那我們就這麼定了?好可惜,早知道你這麼好說價,我就再提提了,本來還想再壓價呢。”
姜瓊捂着自己胸口:“呼,你可别壓價了,我快要被吓死了,我的合夥人啊。”
燕扶楹一挑眉:“剛才跟我要五成收入時沒見你多緊張,反而是我要被吓死了好嘛,萬一你惱羞成怒,下令把我抓進牢裡,我可找不到地方去哭。”
“我也不是那般不講道理的人,”姜瓊搖搖頭,胳膊肘一戳姜珩的腰腹,“你說對不對?”
姜珩一言難盡,腦海中快速閃過什麼騙自己幫她寫作業,下圍棋輸了要撤回一步,結果還是輸了的各類場景,一時之間竟然不知她哪來的厚臉皮。
最終隻是瞟了姜瓊一眼,給她一個眼神自己體會,姜珩不情願地“嗯”了一聲。
直到燕扶楹名字最後一筆完成後,姜瓊幾乎興奮到蹦起來,興高采烈地給燕扶楹介紹這家的招牌菜。
燕扶楹是頭一次見這種情況,不像是和貴人吃飯,倒像是和紅螺這種妹妹在一起,不過她也是給足了情緒價值,連連應聲。
吃到合她胃口的菜品,燕扶楹還會附和着姜瓊的評價,補上她自己的見解,
兩人熱火朝天地聊着,剩下一個身份最為尊貴的姜珩清冷異常。
簡直就是倒反天罡。
姜珩:“……”
他孤零零地一個人吃飯,默默夾着菜,對于除了吃飯以外的雜音,全都左耳進右耳出。
整個人像一盤樸素的小蔥拌豆腐,泛着淡淡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