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麼聲音?
孟如玺迷茫地擡頭望去,透過大大小小的發絲密縫,他看見一個三四寸大的黑棍子穿過門縫,鬼鬼祟祟地伸了進來,搭在門栓上。
“咔呲咔呲————”
它找準了地方,開始前後運動起來,木屑悉悉索索地掉落下來,隐隐約約的木頭味傳來,這動靜在這間安靜的屋裡,格外明顯。
孟如玺:“……?”
打狗棍?燒火棍?
還是那什麼茅廁專屬棍?
孟如玺不語,隻是靜靜觀察。
不知過了多久,它終于停了下來,還伴有一聲極其細微、木料斷裂的聲音。
燕扶楹一進門,就扇了扇撲面而來的桃花味,合上了屋門,防止有外人誤入。
她手裡掂着一把鋸子,尺寸中等,還沒等掂量兩下,就熟練翻腕,“啪”的一聲,直接按到了桌子上,轉身扭頭,正對上孟如玺的目光。
孟如玺的眼神迷茫,恐慌,繼而轉向了震驚。
他看看孤單的木鋸,扭頭看看燕扶楹,最後低頭看看自己。
雖然他現在不是一截木頭,可是木鋸在一旁,第一直覺警告非常不妙。
孟如玺蜷縮着不語,默默地拽緊自己的領口處,把春光遮得嚴嚴實實。
燕扶楹拍拍雙手的木屑,也沒有顧得打理自己的裙擺,靠近他蹲下來,裙擺沾上了不少灰塵。
她見孟如玺這副可憐的模樣,心裡再大的火氣也滅了不少,悠悠歎了口氣。
孟如玺阖眼:“你怎麼進來了?”
燕扶楹笑道:“我的院子還不允許我進來嗎?這是個什麼道理?”
孟如玺不說話了。
他說不清自己為什麼突然很委屈,一見她,一聽她的聲音,那股複雜的情緒就翻湧着淹沒他,像是海水在他的心髒裡不斷沖刷,鹹中帶澀。
他低聲委屈道:“我不想失約騙你的,你也确實不該來,因為……”
“因為你很想見我,所以我來了。”
嗯,這下更像淋成落湯雞的小狗了。
燕扶楹伸手,把他亂發撥開一角,食指和拇指夾住一縷柔軟的發絲,順手别到他的耳後,動作輕而慢,宛若撥雲散霧,露出孟如玺潤玉般的側臉,以及曲度硬朗的下颌。
雖說她本意是幫忙整理一下形象,可這樣的動作做出來,倒是有一種輕慢調戲良家少男的意味。
燕扶楹喃喃道:“或許和你的這張玉面郎君的俊臉有關吧。”
還沒等熱糊塗的小狗反應過來,她又開始緊急找補。
“關于你的事情。”她輕咳一聲,隐晦地解釋道:“任參剛才已經跑過來找我說清了。”
孟如玺頭腦發蒙,勉強對比兩個問題的重要性,遲鈍地問道:“……他和你說了什麼?”
她眼神飄忽不定,語言含糊:“你的身份,還有你現在的這個狀況,以及解決方案什麼的……”
燕扶楹事到臨頭了,倒是有些不自在,畢竟是大黃丫頭頭一回上花轎,可又不得不解釋得清晰一些:“其實我也是不虧的嘛,你也不虧,幫你個忙也不費事兒,也算是盡個前妻的義務。”
這話越說越難為情,她的聲音漸漸低下去,像是在勸他,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孟如玺見她似乎不太情願,心也随着她的聲音低沉下去,像是被人拉出來到海裡泡了一頓。
他聲音艱澀地說:“你真的不用為難的,以後有了喜歡的人……他不一定能接受這個。”
這話越說孟如玺越氣,本就是求偶不得,情緒不穩之時,還要勸心上人退一步,念着她未來喜歡的人。
他指尖上的桃花也蔫巴下來,兩片顫顫巍巍的葉子捂住了垂落的花苞,就像是一個小人在捂臉哭泣。
燕扶楹倏然伸手,捂住了他手上的花,微涼的手指讓孟如玺身體一顫,打斷了這段令他惡心的發言。
“我倒不這麼想。”燕扶楹止住了他的話語,四目相對,她的額頭貼近孟如玺,兩人玉蘭香絲絲縷縷,勾住他的心弦。
“反而是‘不如憐取眼前人。’這句詩更合我心意。”
言罷,兩人額頭徹底相抵。
孟如玺呼吸一滞,溫熱的氣息撲灑在他的脖頸處,若有若無地蹭着他的理智。
燭台的棉芯差點燭淚被淹沒,掙紮着輕炸了下火花,橙色火苗動搖一瞬。
燕扶楹蠱惑似的抱怨道:“地上太涼了,找個柔軟的地方不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