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盈盈笑着,塗了丹朱口脂,唇角翹起,流蘇垂落在臉頰旁,一笑一晃,像是拿了根羽毛騷撓在有心之人的心頭,添了幾分嬌俏靈動之意。
肖斐威哪怕知曉她這笑揉了不少諷刺意味,可明媚的春日日光下,他還是不免被晃了神,目光陰鸷定格于她嬌美面容,一時難移。
之前他就聽聞,這是個外城死了丈夫的寡婦,不知怎麼的,一來二去就和孟如玺那個廢物看上了眼,來了京城。
她來了京城,又是開鋪子,又是和公主搭上關系,多半就是貪财,能有什麼大氣的胸懷。
隻可惜碰上這美嬌娘的不是自己,不然的話,這般漂亮貌美的女子,是個男的哪舍得讓她出去飽經商貿上的險惡。
啧,還不如私藏在自己的宅子裡金屋藏嬌,日日夜夜等着自己過去呢。
肖斐威半是輕視她的俗氣,半是自傲于自己能看上她的這張臉就是她的福氣,而她憑什麼不從。
燕扶楹自然是不知曉他内心的龌龊,但是也能感受到惡心的目光在自己的臉上流轉,不懷好意,令人發毛。
而且肖斐威這個玩意兒不知心裡在想什麼東西,伸手就要攔住她。
她胃裡翻江倒海,如果不是自己道德高尚,就立刻潑他一臉水,把那雙眼睛用鈍刀剜下,動作一定要緩而重。
燕扶楹幾乎要炸起來,厭惡地一瞥,後退幾步。
肖斐威突然清明,看着空蕩蕩的面前,還有隔着三尺遠的燕扶楹,嫉妒和傲慢猛然湧上他的心頭,怒斥道::“你裝什麼啊,誰都知道你和孟如玺的腌臜關系,指不定你亡夫還沒死的時候,你就和他勾搭上了!還有你攀上皇親國戚,可不就是為了給自己一個跳闆,跑過去給太子作小妾?”
燕扶楹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話,雙手環胸,冷眼聽着對自己的栽贓。
反正她這些話聽多了,多他一句少他一句不打緊,名聲不可能隻聽從他一家之言,争論也隻是為了争一口氣。
“我行事光明磊落,賺的也是辛苦錢,可不像你……”燕扶楹停頓了片刻,一字一句道:“誰知道你喝花酒的錢是怎麼拿的?說不定才從倌子那邊出來就去青樓。”
肖斐威暴起一瞬,卻沒站起來,反而引得身體中心不穩,被侍衛手忙腳亂地接住他,生怕他摔破相受到二次厲害。
即使肖斐威如此狼狽,他依舊怒喝一聲:“燕扶楹你别太過分——!!”
燕扶楹微笑着,不動聲色後退兩步,腦海中飛速計劃着等會兒的逃跑路線,全身都警覺地激起,腳上躍躍欲試,隻差一聲口令。
她表面看似波瀾不驚,卻默默咽下一口唾沫,緊緊盯着肖斐威的動作。
兩人正劍拔弩張,連帶着守門的侍衛也在暗暗關注,正打算出聲喝止之際——
“過分個頭!我才要說你這張嘴張口就是污蔑讓人!”
竟是姜瓊問訊趕來。
她怒氣沖沖地騎馬而來,故意往肖斐威那裡揚起一片塵土,随手一拉缰繩,束起的高馬尾在身後揚空一蕩,飒爽英姿撲面而來。
姜瓊早就看他整日上蹿下跳不順眼,今日恰好撞見他不思悔改,再次與燕扶楹起争執,這下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燕扶楹眼底突然一亮,眼前有人過來給自己撐腰,這下腰闆也硬了,乖巧地退到了馬邊。
姜瓊掃了一眼乖巧柔順的燕扶楹,可移目看向肖斐威時,眼中的滿意瞬間化為不屑,直沖肖斐威。
處理不了那些手握實權的大家夥,這麼個小雜碎還不足為懼。
“我現在就要帶她進去,這規矩……你說需不需要我遵守?!”
她也不下馬,眼眸半垂,冷冷俯視着肖斐威,直接擡手扔弓,隻見那靈巧的長弓在空中轉了半圈,便被她倏然掐住,用力握住了弓身的一端,另一端直逼肖斐威,氣勢如虹,來勢洶洶!
那柄長弓盈盈閃着日光,弓的兩端雖說已經打磨圓潤,可是離他的腦門兒不足三寸,還是令人心生退意。
肖斐威的心髒漏了半拍,逆着光,眯着眼對上姜瓊高高在上的眼神,害怕和羞辱沖上了他的心頭,可他隻是艱澀地咽了唾沫,屏着呼吸,不敢反駁。
姜瓊甚至故意把長弓往肖斐威面前送了送,明顯看到他行為上的瑟縮,冷嘲熱諷地笑了一聲,像是當着衆人的面,直接上手打了肖斐威的臉,他面色青黑交加,卻也隻是一言不發。
“行,我看到你的回答了。”
姜瓊可不管他會不會記恨上自己,這在她心中占據的地位僅僅是粒灰塵罷了,哪日風一吹就消失得無影無蹤,隻關心自己潇灑快活。
她朝燕扶楹一揚下巴,張口欲言,本打算伸手拉她上來,好與自己同坐,可是轉眼一想,燕扶楹和自己說過,她沒正經學過馬術。
姜瓊一手抓住借力的東西,直接翻身下去,抓住了燕扶楹。
燕扶楹哭笑不得地接住了她。
姜瓊懶得在這些雜事上浪費時間,興緻沖沖地抓住了她的衣袖,右手抓着缰繩,第一時間就進去了,猶如一陣剛剛刮過的狂風,除了在肖斐威臉上留下巴掌,什麼都沒打亂。
原先為難燕扶楹的侍衛後退,整齊行禮,畢恭畢敬地向兩側散開,為中間那兩人留出一條道路。
整個春獵圍場遼闊無比,這還隻是觀台,可中央已經有了一望無際的草地,黃青相交,屬于草原和春獵的氣氛瞬間感染了在座的每一個人。
姜瓊方才不知為何,臨近開場卻搶了一匹馬出去,還面色匆匆,已經引起了不少人注意。
這下她姗姗來遲,還帶了一匹馬和一個姑娘回來,觀台上百般無聊的人很難不被吸引目光,饒有興趣地向那個方向投去目光,竊竊私語。
在上座的皇帝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姜瓊身為太子的胞妹、皇帝受寵的女兒,座位自然安排得靠近他,燕扶楹又挨着姜瓊落座,讓他能夠最先看清這名陌生女子的容貌。
燕扶楹正被姜瓊拉着,激動地指着下面整裝待發、正在微笑着和所有人揮手的哥哥,并沒有注意到這邊。
原本隻是匆匆一瞥,可不知為何,讓皇帝的目光停滞片刻,片刻後,他方才移目,重新看向場内。
可他的眼神卻沒有變化,凝視着枯黃草場,右手轉着左手的玉扳指,似乎在走神思考着什麼。
國師烏珠同樣為那旁燕扶楹的到來略有驚異,目光往上走,望到了沉思的皇帝,她也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
直至身邊的宋公公走近,小聲提醒他該為這個場合說幾句話,皇帝這才回神。
或許燕扶楹的今日确實多遭挫折。
僅僅開場半個時辰,便有侍從連滾帶爬的跑到了天子腳下,顫抖着聲音道:“太子、太子殿下他追趕野兔……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