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廷恩此人,陳啟曾聽時雨提過。他是孟家認的幹兒子,孟英名義上的哥哥,也是時雨的發小。
陳啟跟他握手,“親切”道:“既然是阿英的兄弟,不如也叫我姐夫?”
何廷恩視線移向時雨,見她沒有反對的意思,仍然委婉拒絕:“遲早的事,但還沒到時候。要娶我們Ivy不容易,陳少别急,登記之後再讓我改口不遲。”
那一刻,陳啟覺得自己在玩掃雷遊戲,還是地獄困難版。喜歡時雨的男人是雷,他随便點一個小格子,遊戲結束的概率是百分百。
就很氣,氣到沒邊。
時雨察覺氣氛不對,牽起陳啟的手撓他掌心:“走吧,我們去看客人到了沒有。”
客人也是雷,更氣了。
還沒走到前庭,陳啟随便打開廊道旁的一扇門,把時雨拽進去。時雨一愣,然後拼命掙紮,不讓他摸,更不讓親。
“陳啟,等一下,等……”
陳啟拉下時雨的襯衫衣領,在吻痕旁邊烙下新印記。時雨疼得直抽氣,抵着他的胸膛,眼尾滲出水珠。
“為什麼拒絕我?”他手掌托着時雨的後頸,把她按向自己,“我不配被何廷恩叫姐夫嗎?”
時雨仰着頭,委屈說:“因為這裡是傭工休息間。”
話音剛落,室内響起一陣衣物摩挲聲。陳啟擡頭,目光越過時雨的肩,猝不及防地和一個女孩對視。
那女孩羞紅了臉,連忙低頭。
沙發後站着三位衣着相同的女傭,年紀都不大。剛才陳啟進門的時候,她們坐在沙發上,大氣不敢出。
不曾想差點看到活春宮。
時雨推開陳啟,逃似的離開休息間。
陳啟停住片刻,看着女孩們手足無措的模樣,兀自整理衣領,禮貌颔首:“抱歉啊,打擾你們休息了。”
女孩趕緊說:“沒事沒事,陳少需要用這個房間嗎?”
陳啟說不用,道過歉後轉身出門,去找時雨。
時雨想到剛才的畫面就尴尬,之後沒粘着陳啟。陳啟站在她身後,雙手插進西服褲口袋,好整以暇地陪她等候。
中午正點,兩輛車停在孟家前庭,安德烈從其中一輛的後座門下來,張開雙臂走向時雨,那意思就是要擁抱。
陳啟三步并兩步,擋在時雨身前,被安德烈結結實實抱了一下。
時雨想笑,安德烈倒是随機應變,拍着陳啟的後背說:“陳,很高興再見到你!”
陳啟不大高興,強作笑意說me too。
安德烈看外表不是很美式,棕黑發烏色瞳,戴一副半框眼鏡,氣質内斂而優雅。
陳啟想到他在電話裡喊上帝的聲音,沒法把這形象安上去。
讓陳啟郁悶的是,安德烈也穿碳灰西服,領帶是灰黑色。
抱完陳啟,安德烈想抱時雨,時雨伸出手,他隻好握上去。即便隻是握手,陳啟看着兩人相碰的掌心,也很不爽。
安德烈開了個相當尖銳的玩笑:“中國女孩訂婚之後不能和朋友擁抱嗎?”
“沒這個傳統,”陳啟牽起時雨的手,“但我的女孩是。”
—
很不巧,撞見陳啟和時雨親吻的那三個女孩是午餐陪侍,從餐前到餐後都在。
給時雨分餐的姑娘耳朵紅透,專注于餐盤,眼睛不敢看時雨。
午餐是接風性質的便飯,晚上那一頓才是給安德烈準備的正式答謝宴。
外婆擔心孟英的病情,問了安德烈幾個問題,安德烈一一作專業解答,并把時雨當成功案例。
“Ivy剛被确診時,所有人都以為她活不長。我的導師說,讓他試一試。你知道,Ivy是患者,也是被試驗者,她付出了很多。”
“尤其是,剛開始她還不太願意配合治療。”
接下來的話題就該是“為什麼不配合治療”以及“怎麼說服她配合治療的”,時雨不太想聊,眼神示意安德烈停下。
安德烈接到眼神示意,微微一笑,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那是一個溫暖的冬天。”
邁阿密沒有寒冬,但雨多風大,體感很涼快。
江雪和餘筱珊從倫敦飛來,陪時雨過聖誕節,順便勸她加入華森研究所的項目。
安德烈放棄和家人一起過節,南下給時雨準備節日驚喜,順便也勸她配合治療。
“她被病痛折磨得沒有求生希望,夢到外祖父來接她。她的願望是和外祖父團聚,别的什麼都不想要。”
“這很常見,我遇到的病人,十個有九個不想治,因為太痛苦。”
“我用盡辦法也沒換來她的簽字。最後你們猜,誰說服了她?”
安德烈買了個關子,視線掃過陳啟的臉,然後說:“那位叫筱珊的女士帶來陳要聯姻的消息,Ivy很激動,我的意思是,很難過。”
時雨聽不下去,給安德烈遞熱飲杯。
安德烈狡黠一笑:“親愛的,你可以接受分開,不接受他有新的戀情?這太不公平了,離開你以後,他是自由的。”
當着外婆的面說這些,時雨快要無地自容。
陳啟聽前半段心疼得要死,中間一段既酸澀又甜蜜,最後一段開始鑽“親愛的”這個稱呼的牛角尖,覺得美國人真是沒分寸。
總而言之,他後怕,也慶幸,酸痛苦辣複雜得可以組成一桌海天盛筵。
外婆忍不住流淚:“怎麼可以放棄生命呢?Ivy,阿嫲還活着,你就想去見阿爺,都不心痛我。”
時雨忙道歉:“對不起阿嫲,我那時病昏了頭。”
安德烈一臉愧疚地道歉:“真不應該在高興的時候說這種話。”
何廷恩也出言寬慰,幾個人哄了許久,老人的心情才得以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