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機暫時解決。

晴雲終于松了一口氣，徹夜未眠的昏沉感這才在此時逐漸蔓延全身。但想起“睡”這個字，她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

尚言依然安靜地睡在那裡，無知無覺，仿佛時間永滞，而萬物變遷的隊列中獨獨将她落下了。又或者說，沉睡中的尚言将所有人都抛棄掉了，從此再也沒有一起談笑、冒險的機會。

“她真的能醒嗎？”晴雲低聲問，不知道在問誰，也沒有人能夠确切地回答她。

姚格朝她眼神示意，讓她别提這個。老大雖在車頂，卻也能聽得清他們的交流，這傻丫頭，也不知道避一避，别總是提老大敏感的事兒。

不知道晴雲有沒有看懂他眼神中的深意，反正她很是順暢地轉移了話題。

“哎，之前沒問你，你跟那個王茂以前是具體有什麼糾葛啊？”她滿眼八卦探知欲地望向姚格。

說實話，姚格不止一次佩服晴雲的情緒調節能力，明明很在乎某些事，卻又總是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樣子。有時候，他也分不清，究竟哪一份情緒是真實的。

但這些都與他的舊事無關。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姚格冷嗤一聲，别過視線。

沒有為什麼，晴雲隻是單純好奇而已，可惜想了半天居然沒想出一個可以撬開姚格那張嘴的辦法。

而就在空氣沉默的中途，司機郁達又一次開口了：“所以，你們是因為與王首領有仇……才，才殺了那麼多異能者嗎？”

“呦？傻大個，學會融入我們的小群體了？”晴雲挑了挑眉，跟上了他的話題，“你要是這麼覺得，那我問你：你哥為什麼殺了将近一半的人？這些人都和他有仇嗎？”

聽到她提起郁順，郁達眉頭一下子就皺緊了，再也不肯吭聲，仿佛他哥就是個地雷，他隻有沉默遠離才算安全。

但好在就算他不搭理人，晴雲也能自顧自地說下去：“不是我說，你能逃過一劫就偷着樂吧。萬德那麼多異能者深受王茂的控制，你不僅沒察覺，還依然跟以前一樣稱其為‘王首領’？”

“哎，你說你哥把你保護得那麼好，為什麼會把你扔給我們呢？我瞧着他殺那麼多人應該遊刃有餘吧，帶你一個不算累贅……”

“晴雲。”姚格見郁達的手死死攥緊方向盤，生怕他一個激動把車開溝裡，于是打斷道，“你是真不困？不困就……”今晚你守夜。

話未說完，晴雲經驗豐富地打了個哈欠：“困了困了，不說了，我睡一覺先。”随後背靠着座椅閉上雙眼，沒一會兒，竟真的睡着了。

沉默繞過話題，又一次回到了這輛車。高坐在車頂的秦醉其實并沒有去聽車裡究竟在嘈雜些什麼，暫時克制住殺戮欲望後，他便一直在思考之後的對策。

如果喬博士和泛七的首領都不行的話，他便有必要考慮中央基地的研究中心了。

*

而與此同時，煙火基地的内部，一片屍首散落，血流成河。

手腕上挂着一串念珠的光頭和尚正漫步其間，與嗜殺的暴君不同，他并不沉迷于鮮血。對于郁順而言，殺戮隻是他達到目的的一種手段，且是他入世後觀察許久後推算出的最佳手段。

無論是萬德那看似無解的群體精神控制，還是煙火這道德失序的金山淫窟,隻要将有問題的人都解決掉了，這世間才能徹底清淨。

曾經的他以為，暴君秦醉會是這清剿計劃的首帥，可是他終究還是失望了。

“那你呢？你想死嗎？”随着腳步停留在一名女子面前，郁順堪稱溫柔地耐心問道。

而他對面跌坐着的女人神思恍惚，瘢痕遍布裸體，眼神空洞，好像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周圍全是血泊。混沌之中有道溫柔的聲音傳來，仿若天音，可她卻下意識地抖了抖。

隻是時間早已将恐懼麻木，她好久才回過神，後知後覺地聽懂了。

半截舌頭不能表達出她的意願，眼淚靜默落下，女人順從地點點頭。

郁順并不意外，他歎息：“又一個啊。”不過他理解，死亡是對于她（他）們而言是最好的解脫。于是，手起刀落，女人便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煙火基地的最後一處位置——淫窟，也徹底解決了。

“我……我能跟着你嗎？”身後傳來一道清脆的童音。那是少有選擇活着的人，也隻有這一個膽子這麼大還要湊上來。

和尚慢條斯理地點了點手腕上那串念珠，并不回頭：“我身邊不留人。”

那樣貌不過十一二歲的女孩大着膽子再往前走了兩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