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外面天灰蒙蒙的,太陽還沒起,但勞苦的喬博士已經要奔赴實驗室了。他挂着一張苦臉,眉都不用挑就能清晰地從路過的玻璃倒影中看到自己的擡頭紋。
人到中年,他居然還在當研究員。
呵,多麼可笑啊。想當初,他毅然決然從首屈一指的華國中央實驗室辭職,究竟圖的是什麼?圖的不就是輕松悠閑的退休生活嗎?
為什麼?每次去實驗室的路上,他都會質問自己,為什麼當初放不下對失敗實驗品的情結,為什麼要把那破玩意兒帶回家裡,為什麼帶回去了不把拿東西毀掉……每日一次質問,以此來告慰他遠去的美好生活。
去實驗室之前,要先去休息室拿鑰匙,順便在旁邊的更衣室裡披上一件已經晾幹了的白大褂,然後開啟枯燥又平凡的新一天。
“我去!”
剛推開休息室的門,腳都還沒邁進去,就瞥見桌子上坐着一道倩影,喬橋條件反射般又把迅速關上了。
他在門外冷靜了一下,暗自調理:我這可不是做賊心虛啊,上班前突然看到上司誰都會吓一跳好吧。
做足了心理準備,喬博士這才再次推開門,動作輕輕的,步子慢慢的,臉上已經刷新好了明媚的微笑。
而他心中的“上司”,尚言本言,好像根本沒聽到這股動靜似的,優哉悠哉地坐在辦公桌上看書。從書封來看,像是什麼花裡胡哨的網絡小說。
但喬橋人到中年,隻看得懂老二次元,别的一概不認識。
尚言穿着一身淺色的運動服,束着高馬尾,配上那張年輕的臉,忽略掉她手中的書的話,此刻這副認真看書的模樣倒真像個不谙世事的好學生。
但喬博士心裡清楚,這一切都是假象。他上前幾步,琢磨着開口:“尚小姐,好久不見啊。秦老闆舍得放您出來啦?”
語言是一門藝術,但顯然,并不是誰都能輕易掌握。
“你很清楚嘛。” 尚言眼都不擡,語氣輕輕的,唯獨在一個“很”字上放了重音。
“額,也……也不是很清楚。”喬橋臉都要笑僵了,透着一股苦澀的味兒,“生活區槍擊這事兒我是真的沒想到。”
見對方沒什麼反應,他又苦哈哈地補了幾句:“真的,早知道會有這種危險分子在,我怎麼着也不會讓您往那兒跑啊……”
尚言沒時間也沒耐心聽他說廢話,手中的書往腿上一放,看向他:“行了。幾天的時間,夠你想好把當時我引往生活區的理由了嗎?”
聽到這話,喬橋頓了頓,輕歎了口氣,然後就捂住了自己的臉。
捂得嚴嚴實實的,才悶聲道:“我真後悔,真的。我忏悔,我反思,當時就不應該多嘴,您多聰明啊,既然那麼做肯定有自己的道理。我這小人物一個,真是吃飽了撐的,才會去幹涉您的決策。”
語氣很是真誠,但不知道是不是尚言的錯覺,總覺得這話有些陰陽怪氣的。
“夠了。”尚言在此打斷,略感不耐煩,“我是聽你說這個的嗎?”
當時喬橋說着讓她去民衆裡逛逛,還扯什麼生存之道。
“有話不說明白,怎麼,故意在我面前裝……”她歪了歪頭,話還未說完,這次被喬橋給搶先了。
喬博士放下了手,豁出了臉面,面無表情語速極快道:“其實,我當時隻是覺得你提的方案幾乎全是風險,看不到一點好處,除了犧牲我想不出您這麼做的别的原因。而您也知道,一旦您出事了,暴君第一個不會放過我。所以綜合多方面考量,我希望您能多想想自己,多為自己考慮,犧牲自己成全他人這種事有的是大把人來做,您完全沒必要做這種事。”
“……”尚言眨了眨眼,回顧了一下剛剛一串跑過去的這段話。
喬博士則是又一次捂住了自己的臉。
“哈哈哈哈……”尚言忍不住嘲笑,“不會吧,你居然以為……哈哈哈……以為我要為全人類犧牲哈哈哈……。”
不然呢?像尚小姐指的那種一下子釋放完所有潛能的方案,雖然能在短時間内還保留神志,但最後能夠保存人類本體的幾率很小,大概率會完全蛻變成異種。
如果不是為了在異種爆發這樣的危機中力挽狂瀾,喬橋想不到别的初衷。
笑夠了,尚言才解釋:“我是為了做兩手準備,傻子。”
“道理就和‘書到用時方恨少’一樣,我隻是為了……留一份選擇。”一份可以保護她的隊友們的選擇。
姚格吧,跑得快,隻要他願意逃,死亡便不會輕易追上他。晴雲呢,格鬥能力不弱,憑借異能也可以敏銳感知危險。卓……哦已經死了。郁達的話,還有他哥。
至于阿醉,也很強,緩解劑研發成功後更是會毫無顧慮地強。
但是,誰能說得準呢?尚言遇到過太多意外了,就像她第一次覺醒異能那樣,誰也不能保證死亡不會突然來襲。
那一次,秦醉傷痕累累地被捆縛在椅子上,映着他狼狽面容的刀光即将染上鮮血,如果不是尚言覺醒了異能,有了新的力量,他們又怎麼走到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