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是這三件事,就足夠讓季眠苦惱。
他的媽媽是血族,爸爸是人類,這個世界上究竟還有多少血族他也不清楚,至少這座城市除了他再沒有其他同類,曾經還能與他說得上話的爸媽,也都已經‘長眠’了。
老闆心眼壞,但的确給季眠提供了很多幫助,所以季眠偶爾會給老闆面子,正如現在,羅老闆來到卡座旁邊的島台,親自調制一杯酒放在季眠身前:“我打賭你會對那位拳手感興趣。”
季眠滴酒不沾,他注視身前的高腳杯裡剔透的液體,起身,将兜裡的口罩和墨鏡拿出來戴上:“我對打拳和打拳的人都不可能感興趣,拿到東西就走。”
羅老闆揚起眉,心情很是不錯,他撚起高腳杯一飲而盡:“不會太久,跟我來吧。”
季眠跟着羅老闆往外走,他不想喝酒,在看比賽和喝酒之間他選擇前者,倒也不是厭惡酒精,他隻是抗拒失控的感覺,不然也不會選擇去看那會讓他頭暈的比賽。
季眠暈血。
戴口罩戴墨鏡來這裡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暈血,不能久看也受不了特别濃重的血腥氣,視覺上比嗅覺更嚴重,這對作為血族的他來說其實非常矛盾,他既反感血液,又要以血液為食,所以常常進食的時候都得帶着墨鏡或閉上眼睛盡快解決。
所幸現在裝血的袋子換成了不透明的,他隻需要飽受嗅覺上的折磨。
進食對于季眠來說就像喝中藥,如果不快速一口悶的話就容易出事,他可以不看,但沒辦法避免氣息,所以每次之後都要漱口并且用糖果掩蓋氣息,季眠餓着的時間很長,并總是以少量多次的方式進食。
其實那些帶回家的血液都會經過氣息處理,不會有太大味道,隻是季眠勝不過内心那道坎。
很不如意,也很麻煩,但這樣的麻煩生活他已經過了十幾年。
羅老闆領着季眠來到最高處的包間,這裡視野很好,距離隔得較遠,聞不到亂七八糟的味道,季眠在左邊卡座坐下,墨鏡架在鼻梁上,側眸看了眼下面。
現在拳擊台上還是剛才那兩位選手,頭戴黑色布料的男人被繩結捆綁的男人騎在身下,完全沒了還手之力,場外的觀衆尖叫嘶吼,高興的生氣的,展現着可怖猙獰的姿态,裁判遲遲沒有叫停,直到地上的男人快要歇氣了才攔住還在攻擊的那位拳手。
這場結束了,有人歡呼有人喝倒彩,拳擊場的信仰,娛樂至死。
不過至死并不是真的要搞出人命,半殘廢的有,但要是真出人命,那就是真的玩完了。
“肌肉很漂亮。”羅老闆看着場内被裁判舉起手的勝利者,聲音帶着些意味不明:“不過還差點意思。”
季眠不說話,他收回目光不去看,拳擊台上那攤深色讓他視線灰暗了一瞬,這不是個好兆頭。
暈血的症狀從眼前發黑開始,逐漸的會産生耳鳴,緊接着大腦眩暈身體無力。
季眠的身體已經開始産生不适症狀,但他依舊保持冷靜,并沒有露出半點失态,甚至在别人眼裡,現在的季眠矜貴高冷,即便戴了墨鏡和口罩把臉遮擋得嚴嚴實實,他坐在卡座上的儀态和氣質依舊會讓人忍不住偷看,旁邊的服務生小姐姐朝季眠看了好幾眼,直到被發現才尴尬的笑了笑,對季眠點點頭。
季眠的視線停留在那位女生身上,反應遲鈍的斂回目光,須臾後,他抿緊唇,鼻尖輕輕聳動兩下,在場下又一次傳來歡呼的時候終于忍無可忍,倏地站起身往外走。
靠在卡座上吐煙圈的羅青山看向他:“怎麼了?”
季眠腳步頓了頓,伸手拉住門把,聲音冷得凍人:“去洗手間。”
羅青山點頭:“出門左轉,要小姚帶你去嗎?”
季眠推開門:“不用。”
從裡面出來,季眠咬緊下唇大踏步朝盥洗室去,過轉角時猛地撞在結實溫熱的‘牆’上,隔着口罩,季眠的鼻尖被磕碰得發疼,墨鏡邊框硌得眼周不舒服,他往後趔趄兩步,被身前的人一把拉了回去。
“抱歉……”
季眠大腦眩暈,不是被撞的,因為暈血,他站定後低着頭緩了幾秒,後知後覺手臂還被人捏着,後退一步将手抽出來,擡頭,發現身前的人個子高得離譜。
季眠差幾厘米一米八,眼前的人目測比他高出半個多頭,可能得有一米九了,而且……
上身赤裸,緊實精壯的腹肌清晰可見,腰腹往下是黑色工裝褲,手臂肌肉贲張隆起卻不顯突兀,腕間纏着繃帶,左手握着雙拳套,整個人散發着一種蓄勢待發的張力。
是拳場的選手。
季眠看見對方的眼睛,那是一雙狹長的狐狸眼,眼尾自然上挑,銳利鋒芒又攝人心魄,在拳場上,這樣的人氣勢上已經勝了一半。
這位拳手戴着面具,面具外形像狐狸,或者說就是采用狐狸元素雕刻,邊闊還印有黑色蕾絲。
季眠攢起眉,身前的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說話,繞過他離開了。
人徹底消失,季眠收回目光,身體的不适漸漸散去,他擡步繼續往盥洗室走,腦海裡又閃過那雙眼睛。
季眠腳步停了停,皺起眉,恍惚覺得那雙眼睛有點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