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時節,草長莺飛,一切都是一派欣欣向榮的樣子,禦花園裡的垂柳也長出了新的枝芽,大概過不久,這些新抽出來的枝芽就會長出新的柳絮,随風吹散。
月蕪在禦花園内賞着春景,看着這草長莺飛的一切,擡頭望向天空,不禁感歎前不久,她還隻是隻是這皇宮裡面命如草芥的奴婢,無論是誰都可以上來欺負一下,可現在她也是這皇宮裡面的主人了,她也是這次進城中的貴人,從最開始的佳人到現在的夫人,一切都像是做夢一樣。
流水潺潺,裹挾着一兩片離開枝頭的新葉,從高處流淌下來,穿過山石,流過木橋,讓人見了不由得覺得這是在畫中,流水比不得夏天時的清澈明亮,更多了一份寒涼之意,卻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觸碰,初春時節的程度總是寒涼的,一不小心便會沾濕人的裙擺,将寒氣染上人的身體。
“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夫人,你慢點兒,這初春時節露水重,您瞧這裡多的是青苔,雖然有負責灑掃的宮女太監,每天在這裡清掃着,可也避免不了人道路濕滑,若是夫人傷着了,那皇上可免不了拿我們問罪。”
“蘭華,是若是摔了,不過是污一塊裙角,昨晚皇上念詩嘴裡總惦念着春日裡的桃花最好,禦花園内的春景如畫桃花更是不少本宮親自為皇上折上一兩枝送過去難道不好嗎?”
月蕪一邊說着,一邊向前走着,剛走到假山石處,便看見了那一片粉紅色桃花在那正開的豔麗,遠遠望過去,像是一團團粉色的雲霞,熟悉的人影走在桃花林中,一身老氣的衣衫,頭發上插着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像是生了鏽的青銅,遠遠看過去,那人的身姿儀态和服裝像是一位老太妃。
櫻華和蘭華跟過來自然也是看見了那在桃花林裡的人,櫻華心下一顫,菊貴妃,滿宮裡的人都知道菊貴妃最不喜歡的就是薇夫人,其次便是梅妃,平日裡巴不得這幾位祖宗别見面,無論是哪個宮裡的人,都是一樣的。
别人都還好說,最不想碰到的便是這位菊貴妃了,但人裡大家對她的評價是什麼?溫良恭儉讓?事實上,菊貴妃這個人對太監侍衛什麼的是最友好的,對宮女什麼的恰恰是最不好的,大家都看在眼裡,卻不敢說,表面上對她奉承,也不過是因為她在貴妃這個位子上,看看跟在她身邊的宮女就知道了。
櫻華無數次和蘭花提起過琑兒,琑兒為人很不錯,當初她們兩個在花房的時候隻有琑兒帶人來花房裡面搬花的時候會和她們這一些在其他人眼裡看起來卑賤無比的奴婢說一聲辛苦了,雖然隻是一句話,但也比那些對她們非打即罵,仗勢欺人的其他宮中的大宮女要好很多,她們這些底層的小宮女吆五喝六動手動腳的太監要好多了。
是啊,這樣一個好人卻跟上了這宮裡面最不好的妃子,她如今已經三十多歲了,宮女二十五歲出宮,三十多歲的宮女就算是出宮了,也尋不着什麼好人家,這菊貴妃擺明了是想要把她一直留在自己身邊,這宮裡身體最不好的貴妃,也會為她身邊的宮女找一戶好人家,置辦嫁妝,還給她了一些田地鋪子,就算貴妃平時是個爆竹,可她對下人那是實實在在的好,哪像這位笑面虎一個。
“夫人,既然菊貴妃娘娘在這裡,那我們就不過去了。”
櫻華小聲的說着,她不想惹事,蘭華什麼話也沒有說,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
“放心吧,會沒事的,既然遇上了,那為什麼我上去行個禮呢?她們看沒看見我們不要緊,既然我們看見了,他們上去行個禮是應該的,不然如果被他們見着我們遇上她們背身就走,又不知會做出什麼樣的文章來。”
說完這話,月蕪便徑直走了上去,身旁的那些奴才自然也跟了上去,漫天的粉紅之中,身着深紫色衣裙的女人站在其中,遠遠看過去,像是枯枝一般,和那枝頭鮮豔的花,簡直就是兩個世界的東西。
“給菊貴妃娘娘請安,臣妾遠遠地見着貴妃娘娘,在此便想着過來請安,春日裡風寒露重,貴妃娘娘穿的單薄,還望娘娘仔細些,免得染上風寒。”
月蕪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任平任何人到這兒來都找不出絲毫差錯。菊貴妃見到她這模樣,輕輕地挑了挑眉,嘟着唇一句話也沒說,甚至根本不願意搭理面前的這個人,隻是和自己身邊的琑兒葉兒在那裡說今年春天的花開的真好,也真香。
他們在這兒上了多久的花,月蕪就在這裡跪了一段時間,直到要走的時候菊貴妃才走到她面前挑了挑眉,整理這手上的護甲,并嘟着唇在那裡說着。
“别在本宮面前擺出這副可憐的樣子,你如何一步一步走來的本宮都看在眼裡,你有何苦衷?你若不到本宮面前來,本宮便不罰你,你現在既到了本宮面前,那你就在這裡跪着,跪滿兩個時辰,想來薇夫人愛這裡的景象,定不會辜負,那就在這裡多賞一會兒吧,琑兒,回宮。”
隻見那喧鬧的彩仗一步一步離開了這片桃花林,坐在那頂轎子上的人,則是嘟着唇,像是受了委屈似的,而真正受了委屈的人,還跪在這片桃花林地裡面被風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