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星距離地球非常遙遠，即使利用數個能夠跳躍的蟲洞、借助粒子流、運用氪星尖端與其他數個星系技術的融合的飛行器，也需要最少一星期的時間。介于從未做過任何英雌事業，甚至某種程度上是和英雌站在對立面的薩拉菲娜選擇終日把自己關在房間裡，靠和頭腦中的多琳聊天，以及思索應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把所謂的“神”殺死。多琳則是因為不擅長與人交往，尤其是在與她最喜歡的英雌神奇女俠共處一室，她簡直已經無法表現得像個正常人了，更不用說再加上這麼多的其他陌生的超級英雌。

于是除了用餐時間，英雌們沒有在任何場所見到過将軍——隻有神奇女俠在給她簽名的時候見過她一回，将軍拿出來了一個筆記本電腦，請她在上面簽一個神奇女俠的名字。詢問了幾句将軍的職業後，她拔開筆蓋，鄭重寫下祝福：“願你永遠堅定地追尋真理與智慧。”

靠在屬于她的卧室的冰冷窗戶上，多琳托着下巴對窗外的景色出神：無數星系圍繞着快速行進的飛行器以難以發覺的速度在緩慢旋轉，恒星散發的光芒在空無一物的宇宙中迎着她的方向，映入眼中。最為遼闊和深沉的天際此刻向她展露出最神秘的一面，像磁鐵吸引鐵屑一般，這片宇宙也同樣吸引着她的思維和想法，從高能宇宙射線電子和利用量子尋找暗物質，到狄拉克之海中的反物質與正物質的相互抵消與湮滅，到相對論與量子力學的結合，到至今被困在盒子中的貓，它或許已經在她注視宇宙的時候發生了坍縮。水綠、淺藍、淡紅、鵝黃、黛紫、粉橙，恒星的光芒毫無保留地從空無一物的宇宙中穿梭數個光年，來到她面前。深邃的宇宙極高，但星光卻極近，似乎隻要她攤開手掌，那麼這些冰冷如水的光便會從她的指隙中流淌而下，落在她的腳背上，形成一小塊湖泊——她也是如此做的。張開手，掌心向上，讓這沒有溫度的光從掌心中滑過，映亮每一條掌紋。她慢慢握緊手，想要握住這捧易逝的光，但它們卻從她的手中溜出，溢出在指節上。

這些數百萬年前就已經形成的行星，到今日她才如此近距離地與它們相遇。

流到她眼中它們已經奔波了幾億年了，那麼長的生命她不過觸到它們一息的脈搏。無論她多麼努力地去注視，它們都會從她的眼中掙脫。就算如此吧，這一瞬她已經等了十六年了，絕對值得。

她松開握緊的拳。

“你知道嗎，薩拉菲娜，其實最開始，人們并不相信宇宙中居然沒有任何物質存在，”多琳依靠在床邊，伸手貼着玻璃，近乎喃喃地說道，“他們認為宇宙中充當空氣部分的物質是以太，一個最開始起源于古希臘的詞彙。”

光滑的玻璃倒映着她明亮的藍色眼睛，像玻璃之外恒星散發的光，或許比那要更加動人和純粹，那種藍隻是雨後澄澈的天際、白桦林枝葉中被分割的晴空、豔陽天下卷着雪堆的海洋，隻是完全的喜悅和沉醉而已：“在他們的設想中，以太的密度極其大，比地球上任何能夠找到的物質都要大。但是後來他們發現，光在宇宙中傳播的速度遠比在地球中大，所以他們又猜測，以太在宇宙中的分布非常稀薄，而由于光的體積纖細，所以以太對它幾乎沒有阻礙的作用。直到更多更多的理論被提出，才終于證實，其實宇宙中并沒有空氣，也沒有以太。”

多琳大學時期最開始選擇的專業并不是現在的量子計算，而是天體物理學。但這門課程難于找到一份支撐她在哥譚活下去的工作了，所以她在考研究生學位的時候換了一份專業，當今比較流行的量子計算。

她當然有些遺憾，隻是她和薩拉菲娜還要繼續活下去。盡管薩拉菲娜對于偷竊這類事并沒有任何道德負擔和技術問題，可是多琳還是覺得這樣不太好：薩拉菲娜總會因為這個譏諷她為“道德衛士”，但薩拉菲娜還是按照她的意願放棄了曾經的偷竊和打劫職業，選擇尊重多琳的想法，讓多琳一個人承擔兩個靈魂生活所需要的費用。

這個天真的夢想起源于一次電影的重映。薩拉菲娜偷完錢，回孤兒院的路上恰好看到電影院門口重映的海報，剛好剩下的錢夠買一桶爆米花、一大杯冰可樂和一張電影票，所以她們就去看了那場電影：《銀翼殺手》。

仿生人與人類間的矛盾、賞金獵人與獵物、富有纖細情感的人類與天真殘酷的仿生人、悲怆的哲學與冰冷的科學，強烈的碰撞在熒幕上呈現。大雨中，瀕臨死亡的仿生人救下了追殺他的賞金獵人。從誕生起就在身體中流淌的冷血和對情感的無措，竟然在這個寒冷的雨夜升騰出些許溫度，或許人類更願意稱呼這種暖流為“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