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黎斜了方蕪一眼,“你還真接他的胡扯話?”
方蕪:“……”
此時的天算是徹底亮了,清晨的江景也更加清澈透亮,空曠的街上也有兩三個勤勞的小販出來了。
再這麼耗下去,這街上就該熱鬧起來了。
風黎看角落的韓季仍是不為所動,拍了下方蕪:“方知有!上!”
方蕪踉跄了下:“啊?”
風黎道:“勸他回家!”
方蕪挎着臉:“怎麼又是我?”
“讓你去就去!上!”
方蕪歎了口氣,無可奈何的走了過去。
她先是動之以情,再是曉之以禮,軟磨硬泡的圍着韓季吧啦吧啦說了一堆話。
方蕪感覺自己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對方卻沒有半點反應,最終她灰頭土臉的走了回來,沖風黎無奈的搖了搖頭。
風黎黑着臉,拽過敗陣下來的方蕪,繼而去推了下溫焯:“上!”
她心想,軟的不行,那就隻能來硬的了,大不了怎麼給你綁出來的,再給你怎麼綁回去,總之不由得你在這任性了。
溫焯搖頭笑了下,接着便朝韓季走了過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溫焯氣場明顯,韓季雖然沒擡頭,但似乎也能感覺他的靠近,條件反射般的縮了縮身子。
倒是有些後怕的意味兒。
風黎在不遠處觀望,見韓季總算有點反應了,甚感欣慰,她心裡暗暗感概,還是暴力實用啊,起碼對韓季來說是這樣的。
溫焯見他如此,倒是聲笑了出來。
随後他委身蹲下,端倪着眼前這坐在台階邊緣,縮成一團不肯擡頭的倔強少年。
安靜須臾,溫焯突然伸出手輕輕搭在韓季頭上。
這一動作輕飄飄的,韓季卻在被碰到的瞬間,不禁打了個寒顫,但他又不敢躲開,隻得把頭埋的更深了。
溫焯的手停滞了片刻,随後輕輕的揉了揉他的腦袋,沒有像之前那樣打他兇他,而是難得語氣溫和道:“真哭了?”
“我沒有。”
韓季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埋着頭發出的聲音是悶悶的,但也能聽出他語氣裡的逞強和哭過後的鼻腔音。
他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明明是特别不想承認自己哭了,才會脫口反駁溫焯,現在卻适得其反,讓人抓個正着,遂在心裡暗罵自己一萬遍為什麼接話。
溫焯收回揉韓季腦袋的手:“哭什麼?”
韓季有了前車之鑒,這次死活也不再接話了,埋着頭一聲不吭。
溫焯見狀,又是一聲輕笑,随後自問自答道:“因為無措?因為惶恐?因為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
韓季仍是不吭聲,沒有任何表示。
溫焯權當他這反應是默認了,“你出生前的事,你沒機會參與,但如今,你完全可以扭轉局勢改變結果。”
說到這,韓季總算有了點反應。
他微微擡起頭,動作很小,隻露出雙泛紅的眼睛,猶疑的看着溫焯,似乎在等待他接下來的話。
“你也看見了,那人已經去投胎輪回了,世間再也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了,死人都放下了,活着的人幹嘛還折磨自己,你大可以推波助瀾撮合你父母。”
溫焯說着嘴角勾起笑容道:“不愛怎麼了,都逢場作戲那麼多年了,也不差再演完下半生。”
韓季眼睛望着溫焯,眼神中有些不可置信,因為他聽着溫焯的語氣不像是玩笑話。
溫焯見他不說話,想了想又道:“我們不是巫師嘛,倒是真會點法術。你若覺得你父母應該在一起,那我們幫你父親抹去記憶,讓他把心心念念的人換成你的母親。”
他說罷,湊近韓季蠱惑般的語氣道:“怎麼樣?要不要我們幫你?”
溫焯當然是瞎扯的,他才不懂什麼抹去記憶偷天換日的這種法術,他就是故意說給韓季聽的,因為他知道韓季不會讓他這麼做。
果不其然,韓季聽到這話,并沒有任何開心,反而是有些失落。
他啞聲道:“我若偏把他們湊到一起,和那些逼迫他們的人有什麼區别?”
溫焯滿意的笑笑:“既然都明白,為什麼不肯回去?”
韓季頓了頓道:“我害怕。”
溫焯問:“怕什麼?”
韓季半露着一雙紅腫的眼睛,用一種複雜的眼神兒凝視着韓府大門。
“怕身處那樣的環境,也成為那樣的人。”
聽言,溫焯倒是有些出乎意外,愣了片刻才接着道:“所以你就打算這麼躲着?逃避會讓事情就變好嗎?”
韓季眼眶含淚,略帶些委屈:“我沒有躲,我隻是還沒想好該怎麼做……”
溫焯這麼跟他蹲着說話,腿确實也有些麻了,便側身直接坐到了韓季邊上,攬過韓季的肩膀拍了兩下:“不用想!堅定不移的做你自己就好了!”
韓季至此才終于肯擡起整個頭,側頭盯着溫焯若有所思,他似乎對眼前這個人有了新的認識。
而溫焯被他這麼一看,倒是忍俊不禁的笑了起來。
這倒不是被韓季看的,而是此時的韓季滿臉幹涸的淚痕,還有微微紅腫的眼睛。
這位韓府大少爺,如今委屈成了花貓模樣,剛剛還嘴硬不承認自己哭過,确實有些好笑。
此時,遠處的風黎全部看在眼裡,搖了搖頭歎道:“果然還是屈服于暴力了。”
“不是吧?”方蕪伸着脖子道:“我看他也沒打他呀?”
“你懂什麼?”風黎道:“這叫威逼脅迫,語言暴力也算暴力。”
方蕪恍然的點點頭,又望着韓季那邊表示同情的搖了搖頭。
幾人到底是趕在人來人往前回了府。
韓季生怕其他人看見他哭過,起身後低着頭匆匆跑了回去,隻留給風黎他們一個背影。
“他這會兒倒是着急往回跑了?”風黎哼道:“剛才還怎麼勸都不肯動呢。”
溫焯在旁邊笑而不語。
風黎瞥了他一眼:“他跑這麼快,都是讓你吓得!”
溫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