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點三十五,梁孟津驅車離開。
連号的邁巴赫消失在車流之中。
傍晚喻嘉陪着阮春禾吃過晚飯,把醫生配的藥拿給她,拉了椅子坐在床邊。
“我們寶貝有心事。”阮春禾把藥喝了,傾身牽住她的手:“家裡的事情,你不要擔心。上午你舅舅來過,投資人找到了,公司很快就可以周轉過來的。”
畢竟大病初愈,阮春禾無法一下子回到原先的狀态,眉眼間流露出幾分蒼白病氣。
喻嘉反将她的手握緊,垂着眼睫:“媽媽,我和周煜馳分手了,是我主動提的。”
她和周煜馳在一起的這幾年阮春禾都是知情的,逢年過節也見過他幾次。對他們二人之間的事,多少了解一些。
從高中相識到如今,算算已經快八年。
她知道女兒重情,一下子從這樣一段感情中抽身,怎麼會不難過?
“寶貝,分就分了。”她也不問為什麼,隻說:“小周沒這個福氣,咱們往後還會遇到更好的人,媽媽當初也是談了兩任才遇上你爸爸呢。”
她存心逗喻嘉開心,沉吟說:“我看今天來的那位梁醫生就很不錯,氣質出塵,人長得比明星還好看,又是陳主任的朋友。”
“媽…”喻嘉沒想到她對梁孟津評價這麼高,心虛地說:“他不是宏立的醫生。”
阮春禾微驚,一琢磨:“不是醫生?我說怎麼瞧着一身西裝革履,倒像個企業家似的。寶貝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喻嘉慌了慌站起來,把桌上的飯菜收了:“我先不跟您說了,晚上還有一組圖沒修呢,我一會得先回趟公寓,您好好休息。”
阮春禾應着,心裡卻狐疑。
*
喻嘉一覺到第二天早上九點,人被一大早的來電鈴吵醒。
她昨晚回來時已經很晚,私宴的圖也沒來得及修。當初說三天内返圖,今天正好是最後一天。
被窩裡僵硬地伸出來一截白皙的小臂,蔥白細瘦的手慢騰騰地拉下被褥,露出來一張素淨漂亮的小臉。
喻嘉側了個身,迷蒙地從床頭摸來手機,搭在自己耳邊一本正經地接電話:“您好…”
嗓音綿軟沙啞,尾音無意識拖長了。
另一頭久久沒回話。
“……嗯?”喻嘉以為是來要圖的負責人,強撐着困意說話:“張先生,圖我今天之内一定修好發給您。我不是那種,嗯不講信用的人……”
電話裡沉寂着。
迷蒙間,低沉磁性的嗓音輕輕響起:“喻嘉。”
像貼着耳朵灌入人的神經,字音低冷酥麻。
喻嘉腦海緩慢轉動了一圈,消化片刻後猝然睜開眼。
“……梁先生?”
女孩子嗓音輕輕柔柔,是不曾對外人流露的嬌柔。
“是我。”電話那頭明顯一頓,他說:“打擾你休息了?”
她微信号就是手機号,梁孟津有她的電話并不稀奇。
“沒…”喻嘉窸窸窣窣地坐起來。
窗外天色大亮,陽光透過薄紗窗簾印在地闆上。
她清了清嗓,音色清脆許多:“怎麼了?”
默了默,梁孟津說:“何言禮在樓下。”
“!”喻嘉繃直身子,“對不起,我忘了今天要搬家,我現在就去給他開門。”
說着她立馬翻身下床。
“……喻嘉。”梁孟津叫住她,低聲說:“我讓他回去了。”
她愣了一下:“不好意思梁先生,讓何助理久等了。其實我晚點自己收拾一下就好了,東西也不多的。”
梁孟津:“不是這個意思。”
“嗯?”
他說:“晚上我過來接你。”
“……好。”
喻嘉把樓層門牌号和密碼發給他。
梁孟津大約晚上八點落地京市,喻嘉上午去醫院陪阮春禾說話,下午回公寓簡單收拾了幾樣行李。
晚上才空下來修圖,一共二十八張。
空鏡占了十張,幾乎不需要再刻意調整。
外頭不适時的下着雨,家裡開了空調,溫度舒适。喻嘉随便穿了件白色無袖長裙,盤腿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
她工作的時候很認真,低垂着的眉眼常常讓不與她熟識的人覺得有距離,不敢在工作時過多打攪。
最後三張是宋暖和周煜馳的雙人照。
喻嘉看着電腦屏幕,心中依然堵悶。
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付出過的人才會格外傷心。
以前在茵橋鎮,朋友都說她是屬于的周煜馳的救贖文學。
少年獨自一人來到茵橋鎮,朋友父母一個沒有。愛打架、脾氣差,除了長得稍微好看點,一點也不讨喜。
隻有喻嘉眼巴巴地往他跟前湊。
少年帶風的衣擺,她一追就是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