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很濃,立在路旁的燈透過勞斯萊斯的擋風玻璃,将前排的男人照得很清楚。
江皓琛找了半天,附近的店鋪都歇業了,找了個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瓶飲料回來。
沒走兩步,就看見周煜馳捏着手機,眉頭狠狠皺起,極度不解又失措。
認識他這麼久,江皓琛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樣。
電話一直通着。
“……讓她來說話。”
沉默了一分鐘,周煜馳壓着情緒出口。
說這話時,捏着電話的手不斷收緊,甚至有些發顫。
梁孟津态度輕慢:“你嫂子累了。”
說這話的人言簡意赅,話裡卻引人遐思。
周煜馳胸膛微微起伏,捏着手機的指尖泛白,手背處因用力而青筋凸起。
他咬着牙,聲音不大不小:“那也他媽給我把她叫醒,這是我跟她之間的事情,輪不到你插手。”
一聲低笑。
梁孟津:“哦,以什麼立場?”
如今他和喻嘉才是法律意義上的一對,無從插手的應該是旁人。
“你他…!”周煜馳被這話激起,暴怒地往右邊車窗猛地砸了一拳,車身震了一下。
梁孟津的嗓音沉下來:“李長玉就教你這麼點東西?”
“你給我閉嘴!”周煜馳眉頭擰緊,冷靜片刻後,他又譏笑着故意把話說得很刺耳:“梁孟津,我不知道你用了什麼卑鄙手段逼她這麼做來背叛我。但你應該明白,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該發生的都已經發生過了。我和她從身到心都最合拍,我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你算什麼東西?!”
梁孟津:“是嗎,那以後你不是了。”
語氣沉定冷靜,毫無波瀾。
這些說辭顯然對他沒用,梁孟津道:“說到卑鄙,你心裡應該更清楚才對。”
他像一個深谙心理的談判官,從容不迫又勝券在握,幾乎冷靜過頭:“你是怎麼去到南城,又是怎麼找到茵橋、找到……”
梁孟津沒把話繼續說下去。
他們兩人到此刻都對對方心知肚明。
“确實比不上你萬一。”
話音落下,梁孟津眼中情緒異樣。
電話裡沉寂着。
此時,一雙藕白的手忽然伸出來,小姑娘揪着他的袖子叫他:“老公,我有點不太舒服,你能不能不打電話了。”
兩頭俱是一愣。
須臾,不等梁孟津挂,另一頭先摔斷了通話。
幾乎可以想象周煜馳的無能狂怒,卻又束手無策的模樣。
梁孟津把手機合上,遞還給身旁的人。
深夜,月光穿過輕紗透進主卧。
他的私人卧室風格延續了整體的基調,床品是深色系的灰,兩邊床頭的點式挂燈柔和明亮。
喻嘉陷在被褥中,襯得皮膚更加瓷白細膩,潤澤得像上好的羊脂白玉。
他知道喻嘉是故意說的那句話,但還是低聲問:“哪裡不舒服?”
剛剛,女孩穿着單薄寬松的藍色小飛袖長裙睡衣,默默地在他身旁聽了全程。
“我……”
拿回手機後,喻嘉直接把它關機了。
不久前周煜馳電話一通通打過來,她正打算關機了事,梁孟津說他有辦法讓周煜馳知難而退,短時間内不敢再來找她。
喻嘉半信半疑讓他接了電話,全程公放。
卻沒想到,意外聽見了周煜馳說的那些惡劣的話,心中頓時複雜又難堪。
喻嘉一想到周煜馳用那種炫耀般的語氣說他們之間“該發生的都發生了”、怨毒般的語氣說她背叛了他,她一想到這些就覺得格外難受。
不是因為還對他心存幻想。
而是沒有想到她曾經喜歡過的人,會這樣颠倒黑白。
先背叛的人不是他嗎?
把她推下去的人不也是他嗎?
喻嘉鼻腔一陣發酸,倉促地低頭遮掩。
不等眼淚落下,修長白皙的指尖忽而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擡起頭,鏡片後漆黑幽深的眼眸定定地看了她許久,嗓音低沉壓迫:
“别為他哭。”
粗粝的指腹緩緩蹭過她的臉頰。
喻嘉眼睫撲閃顫動,眼眶微紅,也這樣定定地看着他:“梁先生,你不生氣嗎?”
“什麼?”
她垂下眼睫:“他剛剛說的那些話。”
梁孟津目光平靜:“有什麼可在意。”
“……哦。”頓了頓,她耳尖微紅地偏過頭,咬了咬唇說:“你…你先松開我,有點疼。”
梁孟津松了力道讓她掙脫,眼神卻未移開。
喻嘉把被子往上扯,低頭聽到他問:“你說會一點一點把他從心裡摘幹淨,要多久。”
聞言,喻嘉動作一頓。
她這次沒看他的眼睛,垂着眼睫說:“梁先生,我已經在努力接受新的狀态、努力不再去受他的影響,你給我一點時間好嗎?”
梁孟津聽她一口一個“梁先生”,默了默,把鏡架摘了下來放在床頭櫃上,熄了燈躺下:“好,睡吧。”
黑暗中,他們距離彼此的氣息很近。
一夜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