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說。
須臾,梁孟津目光再度落在她身上,神情專注地盯着:“漫咖的兔子蛋糕呢?”
“我……我記得上次您在我家說您乳糖不耐受,那個蛋糕用了動物奶油,我想您應該吃不了,就沒有拿上去給您。”終于提到這茬,喻嘉不太想看他的眼睛,心虛地擡手指了島台旁的嵌入式冰箱:“放進冰箱了。”
餐廳裡的暖調燈光印在男人鏡片上泛着光。
場面沉寂半晌。
饒是正在收拾飯後殘局的陳嫂都感到一絲不對勁。
他情緒不顯,神色平和地吩咐:“先下去。”
整個餐廳隻剩下他們兩人。
喻嘉不自覺緊張,目光與他短暫交彙了一眼。
他穿着一件高領深黑色毛衣,肩膀挺括,整個人清貴文雅,鏡片後的眸光柔和:“那我看着你吃,好不好?”
吃就吃,反正不吃明天也會壞掉。
喻嘉站起身,身旁的人忽而扣住她的手腕,她一個沒站穩順勢跌進男人懷裡,發沉的氣息在她頭頂:“你今天情緒不對,發生什麼事了?”
他長手橫在喻嘉小腹前,手背青筋脈絡清晰凸起,骨節分明,不讓人松動分毫。
“您先…松開我。”喻嘉掰了一下沒掰動,隻好洩了氣說:“梁先生,我真的什麼事都沒有。”
“您?”男人氣息沉沉,卻又極有耐心:“一生氣就要跟我撇清關系了?”
喻嘉怔了怔,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向他鬧脾氣。
她什麼時候這麼…
片刻後喻嘉靜下來,一言不發。
梁孟津锢着人不放,嗓音泛冷:“說話。”
夜色完全籠罩整個城市,窗外的一片暗色,喻嘉照鏡子似的看見自己靠坐在男人腿上,白色的裙角勾着他深色的居家褲,小臉一陣發白。
“你先松開我,好疼。”小姑娘的嗓音似乎帶了些真切的怕疼,氣息都開始不穩。
她小腹裡翻江倒海地疼,像有人拿棍子在裡面到處攪和似的。
梁孟津并未用力,隻是輕輕環在她腰間。
聞言,他還是将人松開。
沒了這股力道支撐,喻嘉甫一站起來便輕飄飄地要往下倒。
梁孟津臉色一變,穩穩地将人扶住,低頭看到她幾乎慘白虛弱的臉色,心上一滞,迅速将人打橫抱起往客廳走。
喻嘉揪他的衣服,喉間翻湧,強忍着說:“……梁先生,我有點想吐。”
他蹙着眉頭,把人輕輕放在沙發上,嗓音沉冷地吩咐下去:“馬上讓岑醫生過來一趟。”
傭人去撥電話,陳嫂發覺不對勁先拿着一隻小垃圾桶過來。
喻嘉又咳又吐,下午吃的東西全吐了個幹淨,吐到最後隻能不停幹哕。吐完了還是難受,她情緒霎時有些控制不住決堤,眼淚都嗆出來了。
梁孟津順着她的脊背輕撫順氣,另一隻手扯了茶幾上的紙巾給她擦拭,嗓音發緊:“還難受嗎?”
她說不出話來,隻能點了點頭。
梁孟津換了手帕給她擦眼淚,小姑娘鼻尖眼尾通紅一片,看起來分外難受。他拿手背碰了她的額頭,又伸手探過她後頸與耳後的溫度,并不燙。
幸好沒有發燒。
陳嫂急慌慌拿了水和毛毯來:“哎喲,怎麼會這樣子了,來漱漱口。”
梁孟津把毯子蓋在她腿上,垃圾桶讓人拿下去處理,他輕聲安撫:“乖,醫生馬上過來。”
偌大的客廳裡,好幾雙眼睛緊緊盯着她。
喻嘉從來沒有在人前這麼狼狽丢人過,鼻尖一酸,目光無措地轉了一圈,抱腿埋頭不語。
坐了一會,惡心感再度湧上來。
她擡起頭,胸膛微微起伏,嘴裡不停冒酸水,小臉跟要哭似的皺起。
忍了又忍,喻嘉一把掀開毯子直奔洗漱間。
如此反複跑了兩回,一直到吐無可吐,終于把自己吐虛脫了。
醫生半小時後趕到,玄關處急步走來一個中年男人,大約三四十歲的樣子。
簡單詢問過後,岑明說:“她這個症狀像是過敏,又像是食物中毒。今天一天吃過的東西要是别的人都沒問題的話,考慮是過敏症狀。這可能需要去醫院做個過敏源篩查,現在沒法确定。”
提到吃的,陳嫂倒是想起來:“先生,下午太太喝了一杯外帶回來的咖啡,之後就瞧着不大對勁,在樓下沙發睡了好一會呢。”
梁孟津:“咖啡?”
“是啊,太太說您在開會不想打擾您,就把給您帶的這杯咖啡喝掉了。”
喻嘉還沒來得及堵上陳嫂的話,一擡頭,與梁孟津漆黑深邃的眼眸撞上,她下意識咬了咬唇,别過臉去和岑醫生說:“……對,我感覺喝了一半之後很暈很困,所以後來也沒喝完,扔掉了。”
岑明思索一會,“應該是咖啡因過敏。您那可能是暈過去了,不是睡過去。”
“…啊?”
她說怎麼喝完那麼好睡。
差點以為咖啡廳老闆賣假貨…
“對身體有影響嗎,她剛才吐得難受。”梁孟津目光霎時沉下來,眉頭久久未舒展。
“不用擔心,輕微過敏症狀隻要避免以後不要再接觸過敏源就可以。”岑明說,“我先給您太太開一點止吐鎮痛和抗過敏的藥。”
開完藥,陳嫂正好下班送岑醫生下樓。
人一走,本來就大的高層複式更加空曠了,整個房子裡又隻剩下他們兩人。
梁孟津沉默着把水和藥拿給她,看着她乖乖吃完才松了眉頭,狹長的眼睫低眸看她時垂下一片晦暗的陰影:
“都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