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廂,元嘉三人已停在了一處上了鎖的屋門面前,而後微微露出少許訝異──陶嬷嬷的話竟沒有摻假,這些屋子還真是封起來了?
金嬷嬷從腰間摸出一枚鎖匙,與陶嬷嬷交換了下目光,才似下了決定般将其插入鎖眼,左右擰了幾下,而後蓦地停了動作。
“嬷嬷怎麼不動了?女君可還站在這裡等着呢!”
紅珠催促道。
又是少許停頓,金嬷嬷方才取下鎖頭,一用力推開了屋門。伴随着嘎吱一聲輕響,先一步與陶嬷嬷跪在了地上請罪──
“還請女君寬宥!”
紅玉和紅珠俱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吓了一跳,元嘉稍好些,挑着眉等着二人的下文。
陶嬷嬷見元嘉态度與自己想象中有異,愣了一下,仍咬牙道:“奴婢們被豬油糊了心,這才做下了此等糊塗事,求您看在薛娘娘的面子上,寬恕奴婢們這一次吧!”
紅玉與紅珠面面相觑,又詢問般看向元嘉。前者越過伏在地上的兩人,徑直走了進去,而後頓時了然──屋裡堆放着許多箱奁,大都半開着攤放,珠玉寶石、華服美衣更是淩亂散在四處。
看這規制,怕都是薛神妃的東西。
“這些東西,有的是薛娘娘生辰時宮裡所賜,有的是六尚局慣例打了送到太子府内,還有些……女君,它們全都是薛娘娘的舊物!”
遲一步進來的紅玉滿臉震驚。
“……行了,說說罷,你們想讓本宮寬宥什麼?”
元嘉左右看了兩眼,挑了個略平整的地方坐下,并不急着問罪,仍舊先問起金、陶二人來。
金嬷嬷将頭埋得更低,一副戰兢不已的模樣,“奴婢們、奴婢們就是想圖一把富貴滋味,所以、所以……”
支支吾吾,沒個全乎話。
紅珠這會兒也看明白了,當即冷哼一聲,“嬷嬷們既想求女君寬宥,還是先自個兒把話說清楚罷,若繼續這樣藏着掖着,怕是真不想要自己的這條命了!”
虧她從前還以為這幾個薛氏舊仆是何等忠心,日日守着舊屋,将裡裡外外打理得如生前一般,令人好生敬佩……卻原來都是些“監守自盜”的假貨!
“奴婢們原該謹守本分,看護好薛娘娘留下來的種種舊物,卻、卻偏偏生了僥幸,偷用了薛娘娘的衣物首飾……還請女君看在奴婢們伺候過薛娘娘一場的份上,寬宥奴婢們吧!”
陶嬷嬷趴伏在地,磕頭如搗蒜。
元嘉看着兩人堪稱行雲流水般的動作,心中莫名生出幾分怪異。舉目環視了一圈,眼前的場景似乎确實與金、陶二人的說法吻合──首飾被随意地擱在妝台上,各式衣物則搭在了角落的架子上。元嘉順手拈起一枚金簪,上面的使用痕迹尚新……顔色如此鮮亮,一定是被人時常把玩或佩戴着的。
竟不是狡言……
元嘉擰着眉起身,又走到角落的那幾處架子旁──其上搭着的衣物,針腳處确有被掙松的痕迹,有幾處甚至還能看見零星的線頭……說是被身量存差的人偷穿了也是合理。
“你們倒是膽大,竟不怕太子哪日起了興緻去其他的屋子,還敢将這些物件大咧咧地擺放一旁。”
元嘉重又踱步回來,話語間依舊喜怒難辨。
金、陶二人卻避而不答,一張嘴裡颠來倒去全是求元嘉寬恕的話。前者抿嘴不語,心底的異樣卻又一次翻滾起來──金嬷嬷甘冒風險也要來長春館窺伺打探,就是為了掩蓋她們私用薛神妃生前舊物的事情嗎……
元嘉總覺得有哪裡奇怪,可思來想去也不得結果,隻好道:“杖二十。”
然後,她清楚地看到了兩人一瞬間松懈下來的表情,是再如何繃緊臉皮也遮蓋不住的劫後餘生的喜悅。
“多謝女君!”
“謝過女君!”
金、陶二人争先恐後道。
“女君也太好性子了,似這般背主的奴才,便是打死也不為過……”
紅玉低聲道。
元嘉笑了笑,并不作聲。畢竟是薛神妃的舊仆,又是由薛德妃賜下的,甚至還有燕景祁的“厚待”在裡頭,便是真要懲戒,也不該由她來做這個主……且這件事上也不缺做主的人。
又見金、陶二人不住磕頭,元嘉無端端生出幾分厭煩,轉身便越過兩人離開。途徑薛神妃所居舊屋時,視線不經意間掃過挂在正中的那副畫像,腳步蓦地停住。
她終于知道有哪裡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