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娘?”
“嘉娘!”
燕景祁一連喚了幾聲,元嘉卻始終如離魂般無有反應,不由得擰起眉頭。正要擡手再喚,卻見前者眸色重又恢複了清明,伴着一句‘三郎何事’,一切如常般回應着他的注視。
“……嘉娘似有心事?”
燕景祁盯着元嘉的眼睛,又一次問道。
元嘉淺淺一笑,“難得有這麼個熱鬧事,偏隻我一個出去……我便在想,出去這一趟,該帶些什麼回來才是,也好送去幾個院子,叫她們也同樂一番。”
“是嗎?”
燕景祁不置可否,但最終還是移開了目光,隻從格架上取了把銅剪,又坐到元嘉對面,一邊将已有些長了的燈芯剪去,一邊恬不為意道:“你能有這個心意,便足夠她們感激涕零了。”
至于是記挂着要給她們送東西的心意,還是想讓她們一起出門的心意,便都無所謂了。或者說,早已被燕景祁拍闆定案的事情,如今根本不值得他再多分出一絲關注 。
隻是這樣的話太過刺耳,就像在刻意強調些什麼一般……且,再說下去就沒意思了。元嘉便也幹脆閉了嘴,隻沉默地注視着燕景祁的動作。
“咔嗒”一聲輕響,焦黑的燈芯被銅剪齊整地剪斷,燭火微微一晃,又很快恢複了搖曳的姿态,屋内被照得更加明亮。元嘉突然生了倦意,連與燕景祁說話的力氣都快要失去,好在前者也沒有繼續和人叙談的意思,剪完燈芯便自榻上起身。
“明日起的早,我今晚就在書房歇息,你也早些安置吧。”
說着,又吩咐道:“讓吳氏明日和你一起去灞陵亭,就随在你和阿姊的馬車後頭。等承天門的人都過來了,再跟着隊伍一并離開……不用她在宮門口等着了。”
“是,三郎隻管放心,吳奉儀那裡我會安排好的。”
早在燕景祁起身的刹那,元嘉便也跟着下了榻,此刻應了前者的話,又跟着将人送出了長春館,直看到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在深沉夜色中,才算是松懈下來。卻沒有急着回屋,隻站在院外的空地上,擡頭看着夜空中恣意鋪散的幾點星子,而後深深吸了一口氣,冷風裹挾着寒氣湧入胸腔,瞬間清空了元嘉腦中的混沌。
“女君,夜風寒涼,咱們還是先回屋吧,吹久了怕是會傷了身子。”
徐媽媽緩步上前,将披風搭在元嘉肩上,聲音溫和如舊,又多出一絲明顯的關切。
元嘉并未回頭,依舊将目光停于虛空中的某一處,像是沒聽到徐媽媽的話一般,任由夜風刮過脖頸,寒意自背脊蔓延至全身,少頃方道:“這個時辰,吳奉儀應當還未歇息,媽媽讓人去一趟沉心院吧,就說太子有吩咐示下。”
而後,又将燕景祁對她說過的話重複了一次。
徐媽媽細細聽罷,又問過元嘉還有無其他吩咐後,才招來個小宮女,低聲交代幾句後離開。
“女君,奴婢伺候您回屋吧?”
那小宮女怯生生道,顯然是得了徐媽媽的吩咐,饒是畏憷,也還是大着膽子開了口。
“……回吧。”
元嘉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澄明。她隻是覺得在屋子裡悶得慌,還不如這院子來得讓人自在……而她,也需要這一場涼風撫平心底的焦躁與煩悶。
“果然,人還是得清醒些。”
元嘉輕聲自語,随即轉身回屋,又重新坐回榻上,也學着燕景祁的模樣剪起燈芯來。
不多時,紅珠走了進來,身後還跟着數名捧着布巾、水盂一類物事的小宮女,俨然要服侍元嘉梳洗的架勢。
她可沒有吩咐人進來。
“你們這是……”
元嘉詢問般看向紅珠,前者立刻解釋道:“徐媽媽方才過來,說您看起來似乎有些疲累,便讓奴婢們這會兒就服侍您梳洗。明日還得起早,女君該早些安置了才是。”
元嘉下意識将手撫在臉上──她的臉色有那麼差嗎?差到徐媽媽在一旁看了幾眼便覺出了不對勁……可偏偏燕景祁從頭到尾無所覺。
“想是這幾日忙碌事太多,好不容易松泛下來,這疲色便掩不住了。”
元嘉輕描淡寫帶過,便由着紅珠領着人服侍安置,又是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