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仿佛分解為碎片，在無盡的虛空中飄浮。

她化作了數據嗎？

手腳都仿佛被鐵鍊束縛着，動彈不得。

她在朝着星空的裂隙墜落。

如果這就是俞靈一直要尋找的死亡，她感到有些失望。

她以為最起碼會像天體相撞或者星球爆炸那樣輝煌。

編寫代碼的人猶如系統内的造物主，遵循着算法、邏輯……

代碼的世界像一個牢籠，而她這二十五年以來，一直都遊離在牢籠之外的未知地界。

現在，她即将與外面零碎的片段接軌，化作電子灰燼。

老實說，有些無聊。

早知道會這麼無趣，她應該提前給公會發條消息，記得給她建造一個電子墳墓。

俞靈的意識雖然在逐漸瓦解，瓦解的部分卻并沒有消失，像是最簡單的化學現象，液體與液體之間因密度不同而無法融合，彼此緊挨卻又分離。

她的意識體分離在這篇虛空之中，卻又時刻存在着。

bug本身就是一片數字荒漠。

怎麼回事？

經曆過眩暈和劇痛之後，她忽然發現自己失去了任何感覺。

不餓，也不疼。

四周安安靜靜，稍稍移動，身上就會飄出一些數據碎片。

她應該受了很嚴重的傷吧。

唯一奇怪的，是胸口的跳動仍然有力。

砰砰、砰砰。

像她每次在街區中奔跑的腳步聲。

砰砰、砰砰。

像她執行任務時的每一聲槍響。

砰砰、砰砰。

她沒有死。

這就是.永生者的力量嗎？

即使在銷毀程序中，也隻是被分解成了碎塊，卻仍然無法消失在這個世界裡。

她已經降落到深淵，裂縫即在眼前。

俞靈将雙手置于宛如黑洞的裂縫兩端。

黑暗被她撕開，而後是光明。

無數個碎片在她手中重新組裝，變形為武器。

俞靈選擇了她最稱手的流光彈，毫不保留地向撕開的口子中轟去。

更多的光溢入這個空間。

俞靈或許沒有創世主捏合程序的能力，但她擁有恐怖的破壞力。

在寂靜的審訊室内，溫序面前的數據屏早已裂成了蛛網狀。

他從未見過銷毀程序都能報錯的狀況。

數據之眼的運轉到了極限，眼角不停地滲出血液，他不得不關閉它。

轟隆——

遙遠的巨響，仿佛從海面升起。

俞靈完好無損地回到了溫序面前，表情十分無辜。

她的樣子不像是從銷毀程序走過一遍，反倒像是去玩了一圈。

不過，肩上扛着的流光彈在她跳出空間時，自動消失了，導緻她肩膀部位在溫序看來，隻是多了幾塊錯亂的失真色塊。

“抱歉，我好像死不掉。”

“長官，要不你試試修一修？”

俞靈面帶笑意，一字一句，猶如魔鬼的魅語。

時間仿若靜止。

就在俞靈以為面前這家夥可能死機時，他終于開口說話了。

“你可以離開了。日後我們或許有再次碰面的機會。”

什麼意思？為什麼突然把她放了？

似乎是看出俞靈的錯亂與疑惑，溫序沖她解釋道：“你已經繳清罰款，沒有再繼續扣押的道理。”

“不過……關于你的能力，日後或許能幫我們一個大忙，你今天可以安全離開。”

“怎麼，基地還會依靠我這個bug當救世主不成？我還以為你們會把我抓進實驗室搞什麼永生人研究呢。”

“永生是不存在的。”

“那你如何解釋我身上的事？”

“是系統的錯誤，”溫序堅持道，“在查明原因前，暫時不能對外公開，還請你像往常一樣，不要對外透露這些信息。”

這個人不但冷冰冰，還極其固執。

俞靈點點自己眼角，再次露出一個微笑：“那我就謝謝你的包庇了，不過，溫長官，您這裡流了好多血，不擦擦麼？”

溫序動作一怔，擡手摸向眼角。

猩紅的血液沾到了指尖。

俞靈惋惜地歎了聲。

原來開挂者也是會遭到反噬的。

這麼純淨無瑕的黑色寶石，被血洗過後反而更亮了，數據屏冷淡的光照過來，瞳孔裡仿佛藏着另一片宇宙星辰。

＊

外界屏蔽已然消失，審訊室門打開了。

溫序用自己的手帕擦着眼角，面罩牢牢地鎖在臉上，走出來時，沒說任何話。

“長官！”孟桑傑第一個湊過來：“您在裡面待這麼久，我們都擔心出了什麼意外呢！”

俞靈抱着雙臂，倚在門上看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