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地一下,俞靈眼前閃過一抹尖銳的藍色光芒。
她手臂被人扯住了,以極大的力量往後拉去。
俞靈踉跄着退後,撞到一個人的身上。
溫序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别被那些東西影響了。”
針樣的刺痛從頸部後方傳來,她聽到溫序壓低聲音:“這個能短暫麻痹你的五感,異種數量龐大,過度載入别人的記憶會損害你的大腦,抱歉,請忍耐一下,隻需要……”
後面的話俞靈聽不到了。
她跌進一片黑暗中,沒有視力,沒有聽覺。
她看不到任何東西,聞不到氣味,也感知不到溫序的存在。
憑着本能,她應該是抓住了什麼,由于失去了感知能力,她不敢太用力地抓着,隻好拼命在心裡暗示自己,試圖讓精神穩定下來。
而在外面人的視角裡——比如揚·達勒,他看到的是被幽幽光芒映着的兩人,一個原地靜止,一個在朝海浪般湧來的感染者們射擊。
他發現,俞靈的一隻手臂顔色發黑,液體一樣從指尖流出,淌到地面上,在從數據屏障出去後,才瘋狂地發起攻擊,像一隻失去意識的野獸,對着蠕蟲猛撲、撕咬。
揚早已被吓麻木了,他整個人挂在合金闆上,呼呼喘着氣,鼻腔被臭味填滿,仿佛腥臭的來源是自己。
因為前面兩人的反應實在是過于鎮定了,如果忽略彼此緊緊抓握的手,和因過度用力而産生的顫抖,揚幾乎要以為這兩個已經失去了恐懼這種情緒。
溫序後面說的話是,隻需要五分鐘就好。
在俞靈失去感知的這五分鐘,他要利用俞靈身上共生的陰影物質,和自己的數據之眼,開出一條通往海灘的路來。
他記得,邱燃說,這個空間每兩小時會出現一次極光,隻有那個時刻他們才有逃出去的可能。
溫序眼底的藍色仿佛海面上的冰川,揚在跟他對視上時,不自覺地戰栗起來,那一刻他感覺溫序有點不像是個人類。
而像一個冷漠的、藐視一切的神。
轟隆——
俞靈是在一片巨響中醒來的。
五分鐘,不多不少,感官過載的感覺讓爆炸聲的分貝高到難以忍受,她把頭盔的隔音模式拉到最大,甚至把手鑽進防護服裡面,捂住了耳朵。
逐漸恢複的視線裡,遠處的火光與濃煙漸漸變得立體。
目光在颠簸,身下也是。
她被溫序單肩背着,整個人彎折着貼在他的後背,而溫序另一隻手還撈着一個揚·達勒。
她感覺自己跟揚像溫序的兩個包裹。
天空早就黑了下來,外面像是夜晚。
廢品銷毀站被炸得很徹底,從海面上湧入陸地的感染者在火焰中坍塌、融化。
俞靈耳朵裡一直能聽到金币滾動的聲響,她擡起胳膊,發現手環裡,自己的賬戶餘額也在無限度地坍塌。
火燒得越旺,她的資産流失得越快。
“溫序,你燒的是我們的錢!”
在俞靈越發響亮的痛惜中,溫序悶悶地笑了起來。
他似乎很喜歡聽俞靈說“我們”這個詞。
“放心,賬戶不會被劃光的。作為米卡芯片公司的大股東,我們要習慣資産上的大起大落。”
“……”
對了,俞靈差點忘了自己還挂了個股東名頭。
也是,随着懸賞任務越來越危險,賞金越來越高,她的精力都用于調查和追擊案件,幾乎沒有時間查看她的賬戶流水。
她本以為是跟溫序合用一個賬戶的功勞,現在發現,原來是她的賬戶每天都會有大筆收益。
進錢的速度遠比曾經每日清空的bug要快得多。
所以流失了多少她也沒具體計算過。
揚從瀕死到獲救,經曆幾番大起大落之後,從溫序的另一隻手臂底下擡起頭,對俞靈說:“都末日臨頭了誰還在乎錢呐,能活下來都算撞大運了。”
俞靈不滿:“我在乎,怎麼了?”
“看你們兩個人還有拌嘴的力氣,應該恢複得差不多了。”溫序的聲音傳來,與此同時,他手臂一松,兩人落地。
俞靈活動下僵硬的筋骨,發現手臂上的陰影并沒有褪去,腦袋裡仍然嗡嗡作響,充斥着不屬于她的記憶。
她有點擔心陰影吃撐到,會消化不良,那樣難受的可是她啊。
“我們得抓緊時間,極光快來了。”溫序說,他微微揚着下巴,目光望向黑沉沉的夜空。
俞靈感覺掌心湧動出一股熱意,她低下頭,發現陰影膨脹起來,變成一個箭頭的形狀,指着火光滿天的銷毀站方向。
“幹嘛?不許吃了!”俞靈兇起來。
這是純惡意的污染程序,要不是迫不得已,她都不願意把芯片喂給掌心的陰影。
這是她第一次都不需要芯片的讀取時間,直接被灌輸記憶。
或者說,那些污染雜揉了太多死者的記憶,俞靈壓根消化不了。
感官過載令她極度不适,她能感覺到實在是有太多人死亡了。
有點像當年公民區的“百骨堆”,由于暴雪災難,傷亡慘重,死人成堆,為了避免進一步被污染,最後百骨堆被焚燒了整整七天七夜,化作灰燼,被運送到垃圾銷毀站,作為能源的供應。
會是從那時起開始的污染嗎?
俞靈按着發脹的太陽穴。
耳朵裡聽到的不僅僅是人類的哭号,還有其他生物的痛苦哀鳴,不分物種的悲痛占據全身,令她眼前發黑。
有數百種嗎?還是數萬個?
“叮咚——”
熟悉的系統音把她拉回現實。
【檢測到新異能觸發:吞錢魚的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