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打發走了不期而遇的兩人,在計程車上,姜北穗百無聊賴地發呆,淺淺地設想過見到金廷祐的第一句話需要說什麼。
她的思維短暫地在這個問題上停留了三秒鐘,便被窗外一幕幕略過的風景分散了注意。她望着道路兩旁的一片片綠蔭,手貼上玻璃車窗,在心裡埋怨為什麼這會兒不是冬天,不然她就可以呵氣寫字了。
姜北穗自小長在北愛爾蘭,二十五度對她來說都是能将人融化的極高溫,剛來韓國做練習生的幾年,可謂是被首爾的夏天折騰得死去活來。她容易出汗,光是從宿舍走到公司這一條路,就足夠蒸發掉她身上的全部水分,真的是一天不吃三根雪糕就會直接中暑的程度。
但姜北穗此人又極其熱衷于熬夜,因為一點芝麻大的小事,整晚不合眼也是有的。從青春期起養成的壞習慣和晝夜颠倒的作息,直接導緻了她每逢例假,必定會有兩天疼到走不動路。在這種緻命條件下,她還敢跟自己的身體反複試探,躺在床上也要摸出根冰棍來,她可以疼死,但絕不能熱死。
後來便是金廷祐一直緊盯着她的飲食,在某些時候不允許姜北穗活得太過自由,不僅記好了她的日子,還會在晚上帶她去探一些首爾的美食店,熱騰騰的食物便順理成章地進了姜北穗的肚子。他的确是有姐姐的人,但是在照顧女孩子方面,卻遠比姜北穗想象中的還要細膩千百倍,況且他又那麼了解她,願意聽的話、聽不進的話,金廷祐不會再清楚。
金廷祐對她很好很好,非常之好,在姜北穗面前連東亞人獨有的含蓄都不存在,讓她感受到的從來不是七拐八扭、隔着多少層紗的在意,而是熱烈而滾燙的關心。
所以姜北穗偶爾會感到遺憾,明明是那樣要好的朋友,為什麼金廷祐偏偏喜歡上了自己?兩個人的關系箭頭倏地調轉了方向,她不能說有多麼震撼,隻是聽着他簡單的告白,她覺得事情變得一團糟。
她做不出來讓金廷祐難堪的決定,所以姜北穗試圖用逃避的方式去粉飾表面上的太平。相隔萬裡的一年多時間裡,姜北穗不知道他的心境是否有所改變,或許也該正視他們的關系,隻是互相依賴罷了,沒有他一時錯亂憑空看到的愛情。
他從前隻是在公司遇到了絕無僅有的與他合拍的98年朋友,現在有了吵吵鬧鬧陪他練習活動的成員,她的專屬感會淡去的。
不過姜北穗也并不多在意這個,她尊重金廷祐冒出來的每一個想法,如果他真的還要提起喜歡這茬,她幹脆無視就好。她開始思考如何拯救失足少年,讓天生敏感多情的金廷祐學着如她一般沒心沒肺好像并不容易,完全相反的特質才是彼此吸引的本因。
如果見了面發現金廷祐還處于頹廢狀态,姜北穗壯志酬籌,一定要将他從泥潭中拉出來,然後給他一個世上最溫暖的擁抱,然後将窗推開,告訴他讓陽光照進來!
實際情況是進了小區的姜北穗,在金廷祐樓下花壇裡看到一隻貓和一隻黃毛狗在互相撕咬玩鬧,其戰況之激烈讓她歎為觀止,于是聚精會神蹲在垃圾桶旁邊看了二十分鐘它們兩個打架。
她在這期間想起過一次金廷祐,于是摸出來手機,然後點開相機津津有味地拍攝了起來,準備待會拿上去給金廷祐看。她甚至貼心地配上了畫外音:“你看那隻小金毛像不像你?”
話音一落,貓狗大戰便轉移到另一片花壇,姜北穗着急忙慌地準備起身,結果因為蹲久了腿麻、或者兩天不睡覺肚子還空空的種種原因,在一瞬間頭暈眼花,開始不受控制地向後跌,姜北穗覺得自己可能馬上要以後腦勺搶地,然後命不久矣。
結果她一屁股摔到了誰的鞋子上,姜北穗感官慢慢回複之際,垃圾堆并不好聞的氣味也鑽入鼻中,她稍微有些羞愧地意識到,自己在垃圾車旁邊可能丢人現眼了好一陣。姜北穗立刻站起來準備滑跪道歉,可是腿還軟着,一時間又差點沒站穩,還是身後那人扶住了她的腰際:“你小心點。”
那是一隻屬于男人的、寬厚溫暖的手掌,姜北穗穿的是緊身短T,白皙的一截腰肢暴露在空氣中,不偏不倚地便被撫上了。她剛要變臉大聲斥責對方趁亂吃豆腐,在聽到那人聲音後,眼睛立刻亮了亮,轉身撲到他懷裡:“廷祐!你怎麼在這裡!”
“我看你遲遲沒動靜,怕你迷路了,順便下樓倒個垃圾,結果你在這裡看五花肉和蘑菇力打架。”金廷祐顯得也很高興,環住她的手又收緊了些:“好久不見了啊,我們。”
他真的瘦了好多,原本便是身形高挑的紙片人,如今姜北穗抱着,覺得他渾身簡直一兩多餘的肉都沒有,到處都是硌手的骨頭。姜北穗不滿意地松開他,好在面頰輪廓并沒有多清減,隻是一雙澄亮的眼睛在巴掌大的臉蛋上顯得愈發吸引人了,她的全部視覺焦點都集中在此:“以前你總管着我,我一走,你又開始不好好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