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着姜北穗胡鬧了一晚上,鄭在玹現在倚靠在廚房的櫥櫃旁,優哉遊哉地看着她煮解酒湯。雖然不知道她和金廷祐出了什麼矛盾,總歸鄭在玹樂意觀賞姜北穗的每次吃癟,蠻橫和不講道理都好玩,就像十幾分鐘前還用打牌來洩憤的樣子。
原來不止會和他吵架。果然是有惹怒一切的大本領,向來佛系而好脾氣的金道英,能容忍李東赫偶爾無法無天,卻沒法再對同樣AB型雙子座的姜北穗沉下氣來。廷祐也是,對他們始終是積極向上的樂觀形象,轉向姜北穗時,也總有失控的時候。
是不是卷進她世界裡的人,都根本無法從中抽身,唯有身陷囫囵的份兒。想起金道英在電梯間詞不達意的叮囑,和幾乎一瞬間便落下來的笑,鄭在玹沒良心地覺得有趣。金道英魂不守舍有段時間了,她到底做了多少喪盡天良的事,才能這般擾亂他井然有序的人生。
鄭在玹到底是喝了點酒,似乎有了姜北穗在身側做催化,更輕易地便将心裡話問出了口:“你把道英哥強吻了?”
她在案闆上切菜的手一頓,不鹹不淡地瞥了他一眼。在鄭在玹以為她要舉着菜刀架到自己脖子上的時候,姜北穗隻是“嘁”了一聲,轉而将切好的食材倒進了煮沸的水中。
随即她轉過身來,将什麼倏地遞到他嘴邊:“啊。”
鄭在玹局促地眨了眨眼,有一瞬間大腦容量不足以順利運行,不知道姜北穗又唱的哪出戲。酒精過分放大了他的感官,不可否定的是,他對她片刻的殷勤不争氣地感受到了些許緊張,還是盡量裝作自如地張了嘴。
在姜北穗的灼熱視線下,他下意識咀嚼起來,然後在一瞬間立刻擰起眉。意識到她給自己塞了什麼之後,鄭在玹吐也不是,咽也不是,簡直被她氣笑了:“給我切蒜?幼不幼稚。”
要怪便怪姜北穗将湯底熬得太香,整個廚房都飄逸着香氣,短暫地麻痹了鄭在玹的嗅覺系統。她大概也沒料到會如此順利地騙到鄭在玹,見他佯裝平靜的表情,立刻笑出了聲:“讓你長個記性,以後少說兩句話。”
隻能說姜北穗再一次達到了目的,他的确無暇再糾結他抛出的問題,鄭在玹滿嘴濃郁的蒜味,四處轉着頭尋找紙巾。偏偏重新看起鍋來的姜北穗正好擋在了他的視野中,還極其順手地将廚房用紙往後塞了塞。
畢竟是他們的廚房,鄭在玹很快瞧見了被姜北穗藏在視覺盲區的一卷紙巾。她做了壞事從不心虛,還明目張膽地打量着他的臉色,見他嘴巴被堵着,自然不放過輸出的機會:“不舍得吐啊?好吃嗎?”
眼前便是姜北穗在晚上也白到反光的一截胳膊,她總是嫌熱又嫌麻煩,順手便将衣袖撸到手肘處,連帶着那雙漂亮而骨節分明的手反複出現在鄭在玹視線中。他挪開眼,撞進姜北穗亮晶晶的一對眸子,正閃爍着惡作劇後的竊喜和狡黠,比天幕上的幾顆星都明亮。
鄭在玹非常奇怪的在這一瞬間和金道英産生了共感,好像這樣的人晃在眼前,完全沒有不被吸引的理由。果然酒精害人,愈發離譜的念頭都開始往外蹦,誰真喜歡她才是倒黴。
可那顆被他試圖操控的大腦還是不聽使喚,鄭在玹迎着那樣期冀的眼神,鬼使神差地将嘴裡的蒜瓣三下五除二咽了下去,含糊道:“嗯,好吃。你、你再給我切一塊吧。”
“……神經。”姜北穗露出了短暫的、不可置信的表情,邊搖頭邊轉過身去,自言自語道:“是我讓他們喝太多了嗎?”
就是這般口是心非,分明說要留下爛攤子給十樓來着,喝醉了的金廷祐可不好對付,尤其鄭在玹還好巧不巧是他室友。她抓着包都走到玄關了,就是在換鞋時從鏡子反射裡看到了金廷祐紅撲撲的臉頰,不知怎的又長歎一聲氣,莫名其妙沖進了廚房。
冰箱裡最不缺的就是食材,鄭在玹看她幹脆利落地挑揀處理着,一個沒忍住就跟了過去。本來說要幫忙,姜北穗瞥了一眼他的握刀姿勢,很冷靜地讓他放下然後趕緊出去。
鄭在玹不為所動,姜北穗又十分不近人情解釋了一句:“我是怕廷祐大晚上吐自己床上,跟你沒關系。”
現在鄭在玹身體力行證明了他神志也不大清醒,姜北穗關了火,先是盛了一小碗涼出來。她嘗了一口,然後又多加了什麼調料進去,最後先遞給了鄭在玹:“你嘗嘗。”
雖然主動讓他嘗鮮這個行為極其可疑,但想到一切流程都是當着他面做的,剩下一大鍋還要給其他人喝,姜北穗沒什麼下毒的機會。鄭在玹秉承着這樣的理念接過來,在探過碗壁溫度之後,仰頭悶了一大口。
——然後險些被那怪異的味道嗆到,若說蒜瓣隻是提神醒腦,鄭在玹這次是徹底因為下咽的液體而皺起了五官。姜北穗找了塊抹布擦拭台面,在她轉頭的一瞬間,他就整理好了表情,可還是被她發現了端倪:“不好喝?”
知道姜北穗在廚藝上向來自信,鄭在玹還自作多情地遲疑了片刻,才慢吞吞點頭:“嗯,太鹹了,想吐。”
“想吐就對了,你那碗我多加了三勺鹽。”她平靜地應答,見鄭在玹抿起嘴巴,又有些繃不住笑:“解酒湯诶?不就是讓你吐出來就舒服了嗎?”
“你說得對,我現在是清醒不少。”被氣得冷靜下來的鄭在玹又點點頭,抓起桌面上的調料小罐便要往鍋裡倒:“我覺得廷祐也需要根治一下。”
“嘶——”姜北穗眼疾手快攔住他,一雙霧藍色的眼睛用力睜大:“喂,别毀了我辛辛苦苦的勞動成果啊。等我走了你再加料,這鍋我不背。”
還真是急着離開。鄭在玹盯着那隻覆在他手背上的素白小手,心跳失靈了一般,在此刻瘋狂橫沖直撞,他甚至有點害怕姜北穗是否能聽見振聾發聩的躍動聲。一定是喝多了才會這樣的,她那碗湯也有毒,鄭在玹晃了晃神,才将胳膊抽回來:“哦,那你趕緊走。”
“我是該走了。”姜北穗将沒用完的胡蘿蔔塞回冰箱,看了一眼手機:“你讓廷祐趁熱喝,一半留到明天早上啊。”
“知道了。”她的停留和轉身離開都足夠猝不及防,鄭在玹漫無目的地跟在她身後:“用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