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悶的摔門聲蓋住了淅瀝雜音,被水霧蒙蓋住的兩抹身影撐着傘逐漸走遠,閉合空間内又隻剩她和金道英二人。
一時興起抛出不負責任的邀約,展開後等來的并不是玫瑰、燭光和缤紛的少女心事,而是接二連三不合時宜的意外,以及老天爺都在存心與他們作對般的極端天氣。結束了手忙腳亂的安排後,姜北穗沮喪地趴在車窗上:“我在你面前,為什麼總是這麼狼狽?”
應該提前詢問他的計劃,時間段内的交通堵塞與惡劣降雨都是預想中的可能性,晚餐的食材清單早就提前列好……這些零碎構成了絕大多數時間裡金道英情緒穩定的根本原因,他對世上每件事存在着一定的心裡預期,姜北穗則過着與他截然相反的混亂人生。
就好比她當下不講道理的嘟哝,在近在咫尺的玻璃窗上呵出了霧蒙蒙的白團,姜北穗都認為那是她的荒唐氣:“為什麼拒絕我啊,在我說要你陪我吃飯的時候,我根本沒有經過大腦,哥難道不會判斷嗎?”
金道英似乎氣笑了,答得也是順溜:“你讓我不許反悔,也不準賴賬。我的判斷力在胡攪蠻纏的人面前是無效的,所以不想再浪費精力。”
“你從前可沒對胡攪蠻纏的我這麼百依百順啊?”姜北穗轉過頭,發現視線内還是黑漆漆的一片,唯有一點模糊的路燈橘光映亮了他半邊側臉。曾經在書上讀過的黑暗效應竟真兌了現,人類實在是奇怪的生物,會不明不白地在連對方面容都瞧不清的混沌狀态下莫名其妙地放下戒備,再進一步感到心動:“我應該趁火打劫,朝你多提幾個要求。”
她自诩沒什麼脆弱而敏感的情緒特征,也不會因為感知降低而對金道英産生不必要的信任感,可他們似乎已經構成了循環暧昧的某種必要因素。他忽然坐近時衣料細小的摩擦聲,和萦繞在鼻尖的陣陣冷香,都是于她而言比酒精更具危險性的麻醉藥。
金道英偏着腦袋,還在耐心而正經地接過她的話,姜北穗現在能看清他的五官輪廓,以及講話時上下滾動的喉結:“什麼要求?說起來,你生日快到了,有什麼喜歡的東西我可以買給你當作禮物嗎?”
“你最近有點好心過頭了,竟然還要送我生日禮物。”姜北穗眨了眨眼,開始如數家珍般清列他的罪行:“讓我想想,去年的時候好像連祝福都沒有……隔了一個月之後來英國開演唱會,你還不來見我。”
“怎麼沒有祝福?我發了的。”金道英聞言似乎蹙起了眉,音調也變得高低起伏不一,再度按亮屏幕:“你等我找一下,我記得你還已讀了啊,我當時還奇怪你為什麼沒回複。”
她不過是随口的抱怨加上些莫須有的罪名,哪兒容得金道英如此真摯的考證。姜北穗胳膊一探,身子自然地朝他傾去,輕車熟路地抽走他手機熄屏,又随手丢到了後座沙發的角落,而金道英竟也并未阻攔:“诶唷,一年過去,和我的聊天記錄哥還舍不得删啊。”
無限放大的念頭,理智崩塌前尖鳴的信号,姜北穗發現他并不總是拒絕她。
“……”來不及制止她逐漸攀上他脖頸的動作,金道英僵硬地别過頭,又被姜北穗不講道理地攬回來。他的鼻息瞬間便近在咫尺,她抑制住咚咚作響的變速心跳,生澀地遵循着本能向他探去,卻不慎被他的金屬鏡框冰了一激靈:“嘶,好涼。”
她的手又開始不安分地到處摸索,直到金道英浮躁地一把扯掉眼鏡,又捉住了她手腕咬牙啟齒道:“姜北穗。”
這話可是分毫震懾力都沒有,姜北穗環他更緊了些,湊到他耳邊呵着氣黏糊地抱怨:“幹嘛?又兇我?”
拍打在車窗上的潇潇雨聲未歇,她聽他深呼了一口氣,渾身也愈發緊繃起來,姜北穗很遺憾瞧不清他此時眼底翻湧的情緒:“我給你三個數時間,從我身上下去,别做讓自己後悔的事。三,二……”
她活到二十四歲的哥哥至今都在她面前立不出像樣的警告,對于姜北穗這樣天生混沌的惡童而言,怎會聽不出倒計時結束後壓根兒不是什麼嚴峻懲罰;興許他們又的确犯了偷嘗禁果的大忌,那就一同堕落吧,墜向本該屬于他們的失樂園。
借着的微弱路燈光團,她一點點撫上金道英分明的棱角,由下颚線條到緊蹙的眉眼:“我在向你讨去年沒收到的生日禮物呀,哥哥。你給不給?”
金道英沒說話,隻是收緊了虛攬着她腰肢的手。
她再沒什麼顧忌地俯身吻了上去,卻在撬開他唇齒時意外地得到了預想中熱情千萬倍的回應,完全不似上次的淺嘗辄止;金道英扣住她的後頸,像要徹底将她拆吃入腹般,纏綿間盡是明晃赤.裸的侵略性。
酥麻觸感由唇上一路通遍全身,快缺氧時掙又掙不脫,姜北穗呼吸徹底亂了,身子也軟下來。金道英卻并沒有停歇的意思,再度加深了這個來路與意義皆不明的吻,向她低聲含糊道:“我說了,你别後悔。”
“我不後悔。”
這興許才是姜北穗當年許下的真正願望,她的生日禮物不是索求來的一句可憐祝福,甚至,金道英也可以一輩子都不愛她;她求斬不斷與藕斷絲連,求虔誠的基督徒為她跌下神壇,求他們注定心懷鬼胎,無止境地癡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