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就這麼沒日沒夜地下着,像是立志洗刷掉塵世間一切的污濁。
青玥借兩個靜谧的夜,将思緒丢到跳躍的雨滴間,悄無聲息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
自己的命運,決不能完全交付于别人。
透過墨色般的黑夜,看了眼身旁熟睡的宇文皓。他這兩日忙于接手赈災事宜,少在她跟前露面,隻按時陪着用膳,擁她就寝。
少有的見面幾乎是在沉默中度過的,玩笑話都少了,許多個瞬間她甚至生出一個念頭:他在躲自己。
躲她什麼呢?青玥一陣迷茫,覺得是自己想多了,幹脆翻身背對着他,輕合雙眼。
身後的宇文皓緩緩睜開眼,伸出手,在快要觸碰到青玥的肩膀時又停住。
擔憂,猶豫。
須臾,同樣翻過身去。
青玥似乎感受到了背後的動靜,微微側身,卻隻見到宇文皓的背影,隐約映在暗夜中的輪廓,寬厚結實。
他的呼吸聲很重。
“王爺。”
她試探着喚了一聲,得到一聲低沉的回應。
“嗯。”
她咬了咬唇,卻不知道說什麼。
兩人誰都沒有再開口。
雨聲變小了,淅淅瀝瀝的,一直持續到天蒙蒙亮。
……
青玥醒來時整個人像初生嬰兒一樣蜷着,後背貼着宇文皓的懷抱。
他同樣曲着腿,手臂環在她身前,以極度匹配的姿勢将她包圍。
感受到拂過發絲,鑽入耳蝸的呼吸比昨晚更加沉重,青玥不由僵直了脊背,躍然于腦海的念頭讓她大為震驚。
他在忍。
他居然在忍。
從前兩次的經驗看,青玥不認為宇文皓是能忍耐訴求的人,然而昨晚到現在的異樣明确告訴她,他就是在克制。
“王爺?”
頭頂傳來沉悶的一聲回應,“嗯?”
“你很難受嗎?”她聲音低低的,帶着一絲探尋。
“……”宇文皓身體一震,睜開眼,目光深沉地盯着她秀發濃密的顱頂。
對方的沉默讓青玥的心跳更為急促,卻試着讓自己的背脊柔軟下來,再度貼合上他的身體,随着胸膛的起伏小口呼吸。
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而磁性,“你做什麼?”
青玥也不知怎的,身後的異樣使她的心如水中月影,随風搖曳,既有懼怕破碎的不安,又暗藏對某種莫名的期待。
“還債。”
“……”宇文皓低罵一聲,手臂稍一用力,把人翻轉到面向自己。
雨過天晴的清晨,兩人的呼吸于溫柔晨光中交融,漸漸地,屬于對方的氣息蔓延周身。
樹葉在微風中瑟瑟作響,積攢的雨水灑落在苑中魚池上,泛起層層漣漪。在橋洞下躲藏多日的魚兒将腦袋探出水面,咕噜噜吐着泡泡。
……
青玥小口小口抿着宇文皓喂到嘴邊的水,滋潤激烈過後幹渴的喉嚨。
手中的瓷杯輕輕傾斜,水流如絲,滑過青玥的唇邊,宇文皓眼眸中映着如晨光般的柔和。
受不住還要來勾他,還真是做什麼事都不顧後果。
喝過水,宇文皓起身去放杯子,他渾身上下唯有一條半長的裡褲,仍挂着薄汗的剛毅線條就這麼毫無遮掩地撞進青玥視線。
漲紅了臉移開了目光,卻又忍不住偷偷瞥向他那堅實的背影。
她幼時偷吃冰棍,明明每貪嘴一次就要鬧肚子,難受許多天,還總忍不住犯饞。
如今狀态與那時,異曲同工。
宇文皓留心到她的小動作,眉梢微微挑起,唇角勾起一抹笑,語意含混地問:“還想要?”
青玥朝他翻了個白眼,一字一頓道:“還要喝水!”
又一杯下肚,嗓子還幹的難受,她覺得自己也得克制些饞嘴的毛病,遂拿出十分認真的口吻,開始算賬:“這算還了上次答應王爺的,咱們兩清,以後王爺有需要另找他人吧。”
小狐狸變臉堪比翻書。
宇文皓失笑,道:“本王事先并未應你,不算。”
“你……耍賴!”青玥瞪大眼睛,反駁不過,闆起臉來:“反正就是還了,沒有下次!”
說罷氣惱地别過頭,惱自己方才的心軟愚蠢。跟他談什麼誠信,直接賴掉呗!
***
用過早膳,宇文皓在書房會見了崔平,交代後續改歸河道的事宜。
崔平前腳離開,青玥跟着進來,同宇文皓說了自己的想法,是她在第一次看到田莊收成時就想提的。
“王府名下田産衆多,久未打理,一直荒廢着屬實暴殄天物,不如等河道改建完畢,拿來為災民謀福。”
宇文皓擡了擡下巴,“聽起來王妃有良策,說來聽聽。”
青玥也不知是不是良策,但她琢磨了多日覺得沒什麼不妥,便直了直腰,說:“我想的是以工代赈。”
聞言宇文皓默然勾了下唇角。
見對方未有異議,她繼續闡述:“從那一帶受災民衆中選出能幹的,到莊子裡和田上做事,他們為賺錢謀生,定然百分百傾力做事,王府的田莊的收益亦能回升,兩全其美。”
他面上仍未有變化,淡然道:“僅憑本王這幾處田莊,杯水車薪。”
“您率先作出表率,再引其他人效法,不就能解決更多人的安置問題嘛。”青玥預設過此問題,對答如流。
宇文皓盯看她一會兒,似是在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