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離弦,穿透她的身體絲毫不停留,直直射進紅衣女子心口。
她毫發未損,甚至連痛感都不曾有,驚詫回首,紅衣女子已倒在血泊中。
從夢中驚醒,青玥心跳驟然停了一拍,冷汗沿着額頭滑落,直至看清眼前場景才逐漸恢複神識。
頻頻出現的情景,讓她開始懷疑,這究竟是不是單純的夢。
或許真有一個同她相像的人存在過,否則如何解釋宇文皓對她突如其來的轉變。
又或許夢是心中憂思的映射,因為她防備事成後宇文皓會過河拆橋。
香桃一直守在殿内,見青玥醒來便魂不守舍,遲遲不敢打擾,半晌才試探地喚了聲:“主子。”
青玥側躺着,目光呆滞地看了她半晌才回神,“什麼時辰了。”
“午時,該用膳了。”
“我沒胃口。”
青玥心裡很亂。她的一時熱心,連累數十條性命,馮寬罪有應得,但阖府家丁罪不至死。且如今才意識到,自诩聰明,到頭來身陷險境還得靠宇文皓,昨夜生死一刹,她甚至極為貪戀這份庇護。
霧氣在心頭迷蒙,心中的糾結難以平複,青玥翻了個身,轉而面向裡側。
……
紛擾理不清楚,她便同不争氣的自己怄氣,接下來半日都耷拉着腦袋悶悶不樂,宇文皓同她搭話,懶懶地,有一句每一句應着。
直到紫雲出現。
彼時暮色西垂,夕陽餘晖溫柔灑在雲林苑的花木上,青玥獨自坐在空餘枝葉海棠樹下,目送最後一抹晚霞退場。
“姐姐怎麼會到王府來。”
“王爺差人喚我來的,”紫雲将厚厚一沓落滿墨迹的紙遞上前,“順道給你送新寫的話本。”
青玥接過随意翻看幾頁,目光在清秀字迹穿梭,“這次又是什麼新鮮故事?”
“替身新娘。”紫雲一邊落座一邊講這出新戲的出處。
“前些日子聽白蓮講樓裡出了樁風流韻事,一位癡情公子對樓裡姑娘一見傾心,當場就替她贖了身,探小厮口風方知是因為姑娘相貌酷似公子亡妻。那公子不是本地人,此次來上京談生意的,處理完事情就帶着姑娘回家鄉去了,後來的事不得而知。”
“我将此借作引子寫了一出戲,剛完筆便拿來給你過過眼。”
“你什麼時候也學得俗套了。”青玥聞言興緻驟減,合了書稿,耍性子般地擲在石桌上,淡淡地評價一句:“隻因相像便愛上,我倒瞧他不是癡情,是多情。”
尋常話本裡左不過滿腹才情文章的才子佳人,一朝相見郎情妾意,便滿心滿眼隻有自己的終身,為愛癡癡折騰,盡是一個模子出來的,無甚新意。紫雲從不屑于寫這些,青玥也喜歡看她的别出心裁,沒曾想這次竟如此老套。
“我原來還怕你受王爺偏愛久了,會忘記這世間本就無情人多,癡情難覓。”紫雲單純一句調笑,換作往常青玥根本不在意。
當下困在局中,釀造出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的差錯來,青玥仰頭望着院子上四四方方的天空,惆怅地呢喃道,“王爺縱然待我好,這王府于我始終是囚籠。”
紫雲終于明白甯王叫她來的用意,“一向樂呵呵的,怎得突然深沉起來?”
青玥托腮凝望着她,委屈巴巴問:“萬事都依仗旁人,我是不是很沒用?”
“西域有種水果,名為葡萄,它自有根莖,但種植者仍會在種植初期為搭架子,供葡萄藤攀爬生長,為的是多吸收陽光助益,也方便管理和采摘果實。”
青玥茫然看着她,不明所以。
紫雲笑了笑,解釋說:“依仗外部勢力,不能否定自身能力,相反,利用得當還有大用途。倘使一味借勢高攀,忘了初心和個性,最後結不出果子,那才沒用呢。你是哪種?”
青玥兀自消化一番言論,須臾,舒展愁容,信誓旦旦答:“我是能結出果子的!”
……
青玥不是傷春悲秋之人,經紫雲一番勸導,心中的困惑已解,逐漸開懷。
兩人閑談到夜幕落下,眼見青玥重拾往日的灑脫,紫雲才欣慰告辭。
臨行前囑咐道:“莫忘了幫我過一眼話本手稿。”
“忘不了。”青玥笑着應了,随後招呼香桃送她出門。
未等她考慮今夜是就地宿在雲林苑,還是回前頭寝殿,宇文皓已經站在入院的拱門下,月光灑在他身上,映出深淺不一的光影。
“今夜本王陪你宿在此處,明日帶你去放紙鸢,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