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恨往往能激發人的潛能,”宇文皓垂眸理袖口,沉寂的眼底閃着幽幽笑意,輕描淡寫道:“本王借京察處置了不作為的前任大理寺卿,不過是做了個順水人情,李文戍能從一衆勢力中上位,是他自己的本事。”
青玥對他的謙虛不以為然:“順水人情?隻怕是有人暗中布局,才讓他脫穎而出。”
宇文皓微笑不語,理好衣袖擡頭看她:“李文戍暗中搜集證據多年,本來已經得到機會,怎料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一番折騰使得陳世乾突然出京,才拖到現在。”
青玥:......
這是指桑罵槐,怪她亂了他本來的計劃?
青玥冷哼一聲,别過臉留給他一個圓潤的後腦勺。
宇文皓失笑,如今他的王妃是說都說不得了。
晾了一陣,才回轉話鋒,道:“拖到現在也好,李文戍原是抱着舍去身家性命的決心,為摯友雪冤,如今事情鬧大了,反而為他築起一道保護屏障。”
這話不假,青玥此番在暗中煽風點火,引群情激憤鬧陳家出殡隊伍,目的亦是要鬧大,讓陳家罪行無處遁形,皇帝不得不嚴懲。
宇文皓繞到她面前,斂笑與她對視,“但是丫丫,以後做事别瞞着本王,嗯?”
目光深邃,似懇求,又似暗藏危機的警告。
青玥沒來由周身生寒,迎着他的視線還嘴:“彼此彼此!”
“你呀,”宇文皓無奈一笑,“逼狗入窮巷,定然會遭受反撲,日後有的鬧呢,本王是擔心你。”
***
陳國舅長子新喪,次子下獄,病癱在床連為兒子送葬都不能,偏偏禍不單行,又聞暴民大鬧出殡隊伍,砸毀靈柩,差點一口氣上不來撒手人寰。
顧不得狼狽,無法起身索性命下人擡着,遞牌子入宮求見太後。
這邊皇帝才清醒,滿朝文武還伸長脖子等着看笑話,太後哪有閑心理會國舅的哀求,隻冷冷傳話:“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哀家不便插手。”
傳完話心有不忍,又着人備上珍稀補品藥材,帶太醫去陳府照看陳國舅,以示體恤。
宇文曦緩過神來召見李文戍,尚未聽他陳述完陳家父子的罪狀,已經覺得頭痛欲裂,大廈将傾,神仙來了也無力回天。
避免再度氣背過去,宇文曦揮手打斷他:“朕已了然,此案交蘇太傅主理,刑部大理寺協同審辦吧。”
***
塵埃未定時,老蔡祖孫三人一直躲在藥鋪避難,終于等到陳世乾問罪,青玥才放下心來,讓他們回自己的住所,沈宅的修繕也重新動工。
沈璟怡生前所居的院子建成之日,青玥特意邀了崔平前來。
“我沒有全然按照記憶中的模樣還原,但應該是阿姊會喜歡的風格,”青玥說着說着,不覺紅了眼眶,深吸一口氣憋回淚珠,“崔大人給這院子題個匾額吧,算是寄一份對阿姊的念想。”
崔平望着修繕一新的院落,喉結滾動幾下,沙啞開口:“屈子有詩雲,‘紉秋蘭以為佩’,她是才女,生于深秋,高潔如澤蘭,便以此句為匾額,名紉蘭院。”
青玥眼眸微亮,輕聲重複,“剛巧,我也教人備了蘭花種子,待來年花開,這院子便滿是阿姊的氣息了。”
話音落再望空寂院子,仿佛真能看到那抹清雅身影。
兩人聊了一會,分别時崔平把一直握在手中的畫匣子遞到青玥面前,“勞煩王妃幫我把這個帶給山,山風兄。”
注意到他說話時眼神躲閃,青玥疑惑問:“崔大人何不自己去送?”
崔平支吾道:“近來事多難抽身,有勞王妃了。”
青玥接過畫匣,未再追問。
到了茶社,青玥把東西轉交給紫雲,紫雲隻掃一眼盒子便問:“崔平托你拿來的?”
青玥點點頭,“你不看都知道?”
紫雲撫着畫匣上的雕花,水眸浮現一抹複雜,“他沒說為何不自己來?”
“說是不得空,”青玥照實回,雖然這說辭她也不盡信。
默然片刻,紫雲彎眸驅散異樣,挂上日常的淺笑,“知道了。”
青玥歪頭探究她的神情,好奇道:“你跟崔平……有故事?”
“如今看來,沒有了。”紫雲輕歎,轉身把畫匣置于案上。
沒有否認!
青玥霎時來了興緻,追問道:“那從前發生過什麼?”
紫雲回眸,淡然一笑,說:“什麼都沒發生,崔平是君子,想來是知曉了我的真實身份,有意保持距離。”
前陣子的風波緻使有心人扒出紫雲身份,崔平知道并不奇怪。青玥犯嘀咕的是,他保持距離是因為紫雲是女子,還是介意她出身風塵?
怕多話觸紫雲傷懷,思索再三,終是抿唇忍住了探問,換上笑顔提議:“馬上中秋了,咱們在茶社辦幾日詩會可好?”
想法與紫雲不謀而合,點頭應道:“确實要好好籌備一番,辦的有新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