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黎想,也不算是周雲旗下的藥,他被推着進山洞,是怎麼也不會發現自己被當成了誘餌的。
馬澤玉四仰八叉的躺倒在地,陳黎稍瞥了眼他被彩翼刮亂的衣襟,很快,又目不直視的繞過側邊走向前。
馬澤玉突然發瘋,去掐司徒錦的脖頸,後者好不容易緩和好,卻見馬澤玉調轉方向,雖然最後落得個自讨苦吃的下場,司徒錦還是心下唏噓。
司徒錦背過手,總算有機會小聲問陳黎:“寨主不惜帶我來此,單為了讓馬世子來認人?他自小眼高于頂,目中無人,可惜叫您失望了。”
他們是摸着那條山道上東山頭的。靈犀考慮得多,雖不反對陳黎帶上司徒錦的吩咐,為以防萬一,還是在出房門後,把他給打暈了帶進山道。
司徒錦哪裡想不到這些,隻是這會兒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一個來路不明的人,我不可能不懷疑你吧。”陳黎沒否認,緊接着贊許的點頭:“想來盛京城的人還是能擦亮眼睛的,看這位小世子倒是看得太準。”
她的譏諷過于明顯,也太沒有緣由。這叫司徒錦無端想到,自己報出化名後,陳黎看似莫名的一句,“定安将軍好似與你的名諱相近”。現在細想過後,實在是自己錯過了她當時面上刹那的冷凝。分明……她前一刻還在笑。
司徒錦抿唇,有意試探:“盛京不小,城中的風言風語有時也能即刻飄落滿城,不過最多的,當屬皇上的表哥——立下軍功無數的定安将軍。”
他轉移話題後,果不其然,聽到最後四個字,陳黎八風不動的笑臉滞了滞,口風也松了些:“風言風語?我可聽說,這位将軍凡是出現在戰場上,都是戴着一副奇特的骷髅面具,因為那面具下的臉,醜得驚天地泣鬼神,足以止小兒啼哭。”
司徒錦無奈,雖是關于自己,他平日裡卻是不太關心這些茶餘飯後的閑言的,此刻對自己戴個面具而已,就被發散引導出諸多奇聞異事頗為感慨。
但他沒忘記自己想聽什麼:“是嗎?我也略有耳聞。”引得陳黎好奇側目,司徒錦又一本正經道:“而不論這類奇怪之處,最有名的,當屬兩年前定安将軍帶兵突圍,大敗南燕。身為大臨百姓,此事頗受贊譽,我大臨上下無不是津津樂道,感歎良多。”
這番吹捧說得抑揚頓挫,極富感情,她不由得真誠詢問:“你當年随他出征,去攻打南燕了?”
“當然沒有。”司徒錦謹慎地道:“我隻是一個末流的文官,略微會些拳腳功夫罷了。”
陳黎心裡嘀咕,瞧他掰自己胳膊的反應,可不能算是“略微”吧。但還是沒拆穿他:“如此說來,你還是很看好司徒錦的。此次府尹向骧義軍借兵,怎麼不幹脆進言,将那位屢戰屢勝的大将軍給請過來?”
平常不過的語氣,她甚至在表達可惜。
可司徒錦依舊警惕,知曉自己聰明反被聰明誤,反被陳黎繞進去了。他尬笑兩聲,四兩撥千斤:“說來說去,寨主還是不相信我。”
陳黎躲過他投來的目光,慵懶自在:“怎麼說?”
被懷疑的人比她更放松:“大當家用定安将軍做引子來問我,無非是不信我為苟活,全心全意的摒棄京都府的差事。當然了,隻聽我一張嘴說,是個人都信任不了,心生懷疑到底是人之常情。
“我比較好奇,寨主方才說懷疑我,可為何,還要堅持與我成親?”
“這個問題你問過很多遍。”陳黎話是這麼說,絲毫沒有不耐煩的意思。
司徒錦定定看她。
陳黎一直聲稱看中他的皮囊,雖有誇大的成分,可實在免不了被這雙脈脈含情的桃花眼所惑,“我還是那個答案,圖你長得不錯,做個不易碎的花瓶放在近前觀賞,能保證賞心悅目不是?”
司徒錦不意外她重複的回答,陳黎無時無刻不在笑,看上去是個好說話的,可比起忍耐力,和她幹耗着隻能是個大大的錯誤。
而這一次,他沒有拒絕:“看來,我不得不放棄掙紮,确保不破壞寨主的雅興。”
此話一出,陳黎立時轉眸看他,狐疑的眼神同時掠過睡得正熟的馬澤玉。
半晌,她心無芥蒂笑了起來:“古語有言,識時務者為俊傑。司大人不愧是文官。”
……
那日過後,收到周雲旗又是要殺寨主未來夫君,又是動手揍馬澤玉,幾次三番大鬧的消息,二當家周自秋當即狠心罰過自家兒子,同時耳提面命讓他穩重雲雲,接着打發了周雲旗下山,由他去尋四方遊曆的前任寨主——莫驚春的蹤迹。
陳黎正在試嫁衣,聽聞周雲旗下山,還是被派去找義父這一一頭霧水的任務,彩翼和靈犀圍在她的身側,無不是也費解撓頭:“莫寨主自離了山寨遠遊,一向行蹤不定,上次來信還說受了重傷,是死是活恐怕都不得而知。況且,尋他回來做什麼,來觀賞大當家成親?可大當家明日就要成親了,這一來一回,莫說莫寨主,就連周雲旗都趕不回來了。”
事情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陳黎擺弄着嫁衣,随口說了一句:“許是周叔怕他明日弄出什麼名堂,故意打發他走的。”
彩翼和靈犀相互對視一眼。彩翼欲言又止,後者瞧她表情,就知道她心直口快要說什麼,忙背身按過她的手肘,擠了擠眼睛。
彩翼和她對眼神:“周雲旗臨走前還挨了頓打,這個不能提?”
靈犀一臉嚴肅:“不能。”
兩人用心和眼交流了兩句,銅鏡前的陳黎渾然不覺,興高采烈的問道:“你們看看,怎麼樣?”
陳黎轉身,柔順亮澤的長發披落在後,身量纖纖。嫁衣攏在身上,沒有拖長的衣擺,反而利落修身,顔色鮮豔的衣料襯得她膚白如雪,赤紅的衣裳偏沿着衣領邊緣繡了道金紋,陳黎彎下來的雙眼如沐聖光。
她并未上妝,勝在面貌靈動,自帶比一般的書生氣還要伶俐的氣質。陳黎唇角微翹,讓人挪不開眼。
彩翼睜大眼睛,一會兒都不想挪開:“美,太美了!看得我明日都想搶親了!”
見慣了一襲紅衣、常在寨中晃蕩的周雲旗,隻覺紅色豔麗張揚,彩翼常為此絮叨周雲旗的不知收斂。然,這樣外放的紅放在陳黎的身上,沒有喧賓奪主,倒是了反過來,被内斂的妍麗姑娘壓住光彩。
即便是驚豔于陳黎的幾人,也立馬被最後這句話逗笑。陳黎同樣端不住,和包括靈犀在内的幾個姑娘哄笑成一團。
彩翼噘嘴:“你們笑什麼嘛!”邊說邊擠進去。
屋内頓時喧笑一片,比之寨中刻意的布置,喜氣洋洋的氛圍也隻增不減。
是日,地形險要、素來不易攀登,也不受人們待見的天來山玄鷹寨中紅綢遍地,異常的沸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