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瘆人的恐吓聲,拴住趙葉膽怯的腳步,她縮着脖子回頭,卻意外對上沈柔嬌笑意盈盈的臉。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狗。
面對挑釁式的刻薄侮辱,先前隻會咬着嘴唇流淚的沈柔嬌,竟還笑得出,吓得趙葉退後一步,“你,你想幹什麼。”
“這個别忘了。”沈柔嬌攥着那根又髒又破的粉飄帶,遞到趙葉臉前,似要特意讓她看清楚自己的傑作,“既然付了錢,就是趙大娘的了。”
對呀。
是她付三毛錢買的。
趙葉伸手,想接過粉飄帶時,卻沒料到對方瞬間變臉,沈柔嬌先前的笑容,此刻變成深深的蔑視,她不屑地冷哼一聲,“趙大娘,我這條咬人的狗,從來不咬自家人。”
明明都姓沈,明明是親兄弟,本該是同心同德的自家人,但趙葉卻偏聽偏信,跟着外人踩低沈老二,連帶着也瞧不起沈家的孩子。
欠趙葉的那二十塊,小妹昨晚就準備好了,壓在枕頭下,整整齊齊的。
本想等今天第二鍋糖水梨蒸出來,沈父帶着沈柔嬌,端着梨子親自上門還錢。卻沒料到,趙葉會突然闖進來,仍舊是一貫的刻薄跋扈。
言罷,沈柔嬌松開手,瞪着趙大娘。
她恨!
有的人壞是因為蠢,有的人壞是因為惡。
這趙大娘就是蠢,耳根子極軟,誰說什麼都信,各種瞧不上沈家人,什麼話難聽罵什麼,絲毫不念及兄弟情深。
可就是這麼面目可憎的一個人。
原文裡,尤其是沈家死得隻剩下沈柔嬌一人時,偏偏是她,是她照顧被肺結核折麽地喘不上氣,整日咳血的沈柔嬌,甚至,小妹連死也是窩在她懷中咽得氣。
沈柔嬌記得,趙大娘最後說的那句話,“孩子,下輩子托生個好人家,别再這麼苦了。”
再面對趙葉,沈柔嬌怎麼也恨不起來。
她記着她的那些壞,也記着她的那些好。
……
那天,要到二十塊的趙葉,被氣得不輕,手中粉飄帶直燙手心。
沈柔嬌瞪她的眼神,讓她記憶深刻,雖不願承認,那沈家老幺在縣城上學的這一年,變化确實驚人;但事實是,不光沈柔嬌變厲害了,她還有點怕她,仿佛那個女娃娃輕易就能看穿她的所有想法,還無所畏懼。
被趙葉這麼一鬧,沈家的氣氛也沒好到哪裡。
盡管小妹一再說沒事,她并沒多稀罕那根粉飄帶,但沈家的幾個兄弟,還是覺得對不住她,暗自發誓,賺到錢要立刻給小妹買兩根。
由于明早要出攤,沈家早早就熄燈睡覺。
當沈柔嬌望着天花闆出神時,響起“咚咚咚”的敲門聲,緊跟着是沈天華的聲音,“小妹,是大哥。”
房門打開,沈天華紅着臉低頭站在院子裡,沈柔嬌愣怔幾秒,疑惑地睜大眼睛,“大哥,有事?”
“小妹,哥确實有件事,想聽聽你的意見。”
沈柔嬌将沈天華讓進屋内,才知大哥如此為難,是因何事。
昨晚,大哥被沈父問話,是被人誣陷偷東西停工的事。自己的兒子自己清楚,沈父知道東西肯定不是老大偷的,所以,停工當天,沈父沒問。
反倒是,丢失的東西莫名其妙被找回來時,沈父才開口問。
因為,廠裡通知先前被調查停工的兩個人,重返崗位,繼續工作。
在回不回去工作這件事情上,沈父與大哥産生了巨大的分歧。
沈父希望大哥回工廠,拿工分賺工資,安安穩穩工作;大哥則想跟着小妹學手藝,繼續擺攤賺錢。
“小妹,你說哥咋選!”沈天華的雙手放在桌面,緊緊握住,他神色緊張地盯着自己捏到發白的手指,頭都沒擡一下。
也許大哥自己也沒意識到,他不是在選擇工作,而是在選擇生活,兩種截然不同的生活。
前者安穩中蘊藏危機,後者動蕩中暗含機遇。
相差不是一星半點兒。
“哥,小妹不能幫你做選擇。”
聽她這麼說,沈天華收緊的肩膀,瞬間耷拉下去,沮喪蓋過了緊張。他擡起眼睛,欲言又止。
沈柔嬌輕拍大哥的手,貼心安慰道:“但可以幫哥分析分析,兩個有啥不同。”
沈天華眼睛裡突然有了光,看着小妹重重地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