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高中。
下午放學時間,沈柔嬌跟幾個女同學走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議論剛剛結束的籃球比賽,裡面有個得分最多的男生,好像是高一的新生,叫什麼長庚。
到女生宿舍樓下,宿管阿姨叫住她,“那個寫闆報的姑娘,你家有人找你,等在學校門口,快去看看。”
“我?”沈柔嬌指着自己,眼睛瞪得像銅鈴,昨天二哥他們才來過,這會兒誰能來找她。
“對,就是你。”宿管阿姨又低頭瞅了眼,手中寫得歪七扭八的字條:高二班沈柔嬌。
跟女同學潦草說了兩句後,沈柔嬌拔腿往校門口跑,兩個麻花辮在她肩頭颠來颠去,帶着歡樂的韻律,與她的好心情同頻。
遠遠看着個人,坐在馬路牙子上,手裡捧着本冊子,正看得入神,“師傅?”沈柔嬌放慢腳步,不會真是周淮樾吧,他來幹嘛?
視線随着腳步逐漸放大,周淮樾的臉越來越清晰,“師傅,你怎麼來了?”
周淮樾擡頭,猛然是沈柔嬌粉裡透紅的小臉,她額頭滲出汗珠,肩膀随着急促的喘息上下聳動,眼睛裡是晚霞紅色的餘晖,“你跑什麼?”
加速的心跳沒能讓他的語氣愉悅起來,反倒更增添了幾份不平靜的躁動。
“害怕你等着急了。”她笑着擦汗時,露出的小虎牙過分可愛。
“這個給你。”周淮樾轉過身子,從身旁拿出網兜,裡面壘着飯盒。
沈柔嬌疑惑地接過飯盒,打開上面那盒的蓋子,紅燒肉的香味擴散出來,直鑽腦門,最好的肋排位置,個個巴掌長,紅潤油亮又烤過,外焦裡嫩,看得她直咽口水。
也顧不上手髒,沈柔嬌拿出塊,放在嘴裡一吸溜,整塊肉軟爛到脫骨,入口酥嫩鮮香,好吃到原地飛升。
吃完再來一塊的間隙。
她歪着個腦袋,眼睛撲閃撲閃地眨啊眨,表情古靈精怪,“師傅,你不會是專門為我送紅燒肉的吧?”語調拐着彎兒,婉轉動聽,還有小姑娘特有的嬌俏。
不止好聽,還好看。
“想得美。我來買毛筆,你二哥讓我帶的。”害怕她不信,周淮樾還特意掏出兩支毛筆,自證清白。
“哦,果然是二哥最疼我。”在工廠上班那會兒,沈天城總能搞來些小糖果,還請客吃冰棍。遇到野果子,也都惦記着小妹喜歡吃,時不時就摘回來一些。
“對。”一個字,帶有十二種情緒,肯定裡有否定,否定有不爽、不服、不開心。
切!
沒他的提醒,沈天城哪裡會想到給這些,昨晚,周淮樾就差挑明了說。
“也就是她,愛逞能,請全村吃肉,自己一口也沒吃到。”
“你不是剛好要去縣城嘛,給她們帶些,讓小妹跟如玉都嘗嘗。”沈天城端來一小鍋紅燒肉時,正聽到臉垮得老長的周淮樾對着兩隻狗子吐槽,他才想起這茬事。
“你吃慢點,沒人跟你搶。”周淮樾見沈柔嬌悶頭吃肉,吃得滿嘴油乎乎,從口袋裡掏出塊折疊好的新手帕,遞給她,“下面那盒給如山他妹,你二哥說得。”
“哦,好。”沈柔嬌接過手帕,硬乎乎全新的,剛準備往嘴上糊時,展開手帕一看,驚呼道:“哇,好可愛的小貓咪啊。”
手帕中間印着隻呆萌的小貓,眼睛圓兜兜,肉粉色的鼻子,脖子上系着紅色波點絲巾,兩隻粉紅色的三角小耳朵,機警地立起來;白底雲朵邊框,四角一圈天藍色,點綴白色小星星。
從圖案到配色,可愛甜美,妥妥少女心,比魏老師給的那塊粉色手帕好看多了。
“師傅,你男孩家家的,不适合用這麼可愛的吧。”周淮樾這張冷酷的男模臉,怎麼會買這樣卡哇伊的圖案,跟他的人設也太不符了。
他冷笑道:“難道适合你?”話說得不樂意,但也沒要回來的打算。
手帕是買毛筆時,偶然看到的,當時隻是覺得,那小貓圓溜溜的眼神很像裝傻時的沈柔嬌。明明是隻精明的狐狸,還總喜歡裝傻傻的小貓。
“嘿嘿。謝謝師傅。”強行留下來,沈柔嬌把手帕疊好,塞進口袋,掏出先前粉色那塊,擦幹淨嘴。
突然,她眼珠子一轉,湊到周淮樾眼巴前,聲音高出八度,“對了,師傅。下周挖地黃的事,辦妥了吧。我也回去跟你們一起幹。”
兩人的臉貼得如此近,近到沈柔嬌眼尾有顆極小的痣都看得一清二楚,周淮樾緊張地往後咧開,手指推開她湊近的腦袋,“别一驚一乍的。都被你的紅燒肉收買了,去村長家報名的有三十來個,應該沒問題。”
周淮樾睨了眼被推開的沈柔嬌,真是個慣會收買人心的小狐狸。請全村吃肉,她是怎麼想到的,效果立竿見影。
他大概永遠不會知道,沈柔嬌腦殼中一閃而過的靈感,來自幾十年後司空見慣的銷售手法,試吃、試用、試運行......俗稱體驗式營銷。
不過,她設置的體驗是成果體驗。隻要賺到錢誰都可以過上想吃肉便吃肉,想大塊吃肉便大塊吃肉的好日子。
把紅燒肉當成懸在嘴邊的紅蘿蔔,才會迫切地想賣力幹活,為自己幹,為能大口吃肉的日子,賣力幹。
啥是個體戶,這就是個體戶的魅力。每天出力多少看得見,時時付出,時時回報。不用在工廠掐點上下班,幹多幹少差别不多,靠着死工資,沒激情、沒動力、沒成就。
當然,肉不白吃,說到底,沈柔嬌是為了賺錢,是為了讓村裡更多的人,為她賺錢。
滿山遍野的藥材,靠三個人是挖不完的,人多力量大,也就意味着,人多錢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