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計劃,五人在縣城的賓館住一晚,第二天乘坐長途汽車到最近的撫安市,從那邊再坐去往京城的火車。
早起,沈柔嬌與周淮樾下樓吃早飯,看到附近街口有家豬血湯粉店,在店裡碰到前腳剛進來的秦梓林。
“那兩個呢?”沈柔嬌問着,走進小店,坐在秦梓林對面,周淮樾坐在她旁邊。
豬血店很小,湯粉鍋子支在街邊,裡面僅有三張細長的餐桌,後邊左右各放一張,前邊靠右牆放着一張,而左邊靠牆縱向擺放着案闆。
案闆上,整齊地碼放着兩層三排的碗,碗裡盛着幹米粉,吃得時候在湯鍋裡燙個幾分鐘,出鍋後澆上嫩滑的豬血,再灑點蔥花、辣椒,吃得過瘾又頂飽。
“屎尿多,一會兒來。”秦梓林從筷子簍抽出兩雙筷子,遞給他們,指着面前的一盤小菜說:“當地的嘗一嘗,提醒一下,江西的飯菜都辣。”
沈柔嬌夾起一小塊,放進嘴巴裡,酸辣脆爽。其實,就是辣蘿蔔丁。
“吃完飯,你們回賓館休息。”秦梓林起身,拿來兩個空碗,給碗裡倒上白開水,一碗一碗地遞給周淮樾,“辣就喝點水,一會兒,我帶着兩個小夥子去買車票。”
秦梓林出獄後一直跟瞎子弟弟住一起,所以,特别細心又會照顧人。
閑聊間,豬血粉上桌,剛吃了沒兩筷子,小店又走進來兩位。
正對着門口的秦梓林以為是同行的兩位,擡頭打招呼,卻發現進來的這兩位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矮得沒到一米七,矮胖矮胖的;高得一米八幾,瘦高瘦高的。
這兩人看上去,有點眼熟,又有點奇怪。
眼熟,是秦梓林總覺得哪裡看見過;奇怪,是八月的大熱天,大家都是短袖、背心,但這兩位卻穿着深色的外套,手裡拎着黑色皮包,包身的手柄與四個角已磨破,皮翻起,露出背面白色的網格。
可,如此破的包,他們放下時卻異常小心。
總覺得,哪裡怪怪的。
此時,其中一位招呼老闆,“大哥!來兩碗,粉多放些。”
好濃重的東北口音,鼻音長且重,年前剛在東北轉悠過的秦梓林,聽出點沈城的味兒。
他回頭跟那他們搭腔,“兩位好,你們東北哪兒的啊。”
出門在外,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閑聊,卻沒想到他們警覺地瞥了秦梓林一眼,并沒支聲。矮胖的那位,手已經壓在餐桌的黑包上。
如此反常的舉動,讓秦梓林心中警鈴大震,猛然想起兩個月前那張懸賞通緝令。
是他們從河北返回雲滇沒多久,秦梓林手臂因槍傷少了一塊,豁掉的那塊剛結痂。他跟周圍的人說,過年在東北放爆竹時,不小心炸傷的。
有天,藥廠的食堂中午吃飯時間,電視裡整點快報,連續三遍播放“二王”的通緝令信息,包括兩人的體貌特征、作案經過、懸賞金額等。
這是新中國發布的第一張懸賞通緝令,凡提供罪犯藏身地點的,可獲一千元獎勵;能夠協助公安逮捕罪犯的,可獲得兩千元獎勵。
當時,工友們還開玩笑,真是不可多得的發财緻富的好機會,誰能碰上是天大的幸運。
如今,這份幸運真降臨在秦梓林的身上,但他一點也不想要,隻因對方有槍,而且肯定不止一把,而周圍都是無辜的群衆。
秦梓林,在河北見到過槍戰後的慘狀,罪犯嚣張兇殘,毫無顧忌,那位奄奄一息的小夥子,口吐鮮血的模樣還曆曆在目。
他不能莽撞行事。
“快點吃,吃完回賓館收拾行李,找的車馬上到。”他挑起一筷子米粉,邊嚼邊說。
“?”
沈柔嬌兩眼冒出大大的問号,瞪大眼睛疑惑點盯着秦梓林。剛不是才說買車票嘛,啥時候改找車了呢,說改就改啊,“你......”
“辣吧,喝水。”周淮樾将眼前的碗,推到沈柔嬌手邊,餘光瞄了眼後排的兩位,眼神定在低頭撈血塊吃得秦梓林的筷子上。
此刻,他拿筷子的手,正翹起兩根手指,嘴上說着:“血塊好吃,嫩到隻能吸溜。”
二?
從秦梓林莫名其妙的話,到莫名其妙的兩根手指,再到被周淮樾打斷的疑問,沈柔嬌機警地覺察到什麼,但,是什麼她還不知道,二王的通緝令,她隻聽過,沒見過。
她夾起米粉,吹了吹,試探地問:“跟師傅約的幾點?這麼急。”
“九點,趕火車要早點出發。”秦梓林擡起頭,對着沈柔嬌回話時,朝斜後方斜了個眼。
一個小小的眼神,被對面的周淮樾與沈柔嬌迅速捕捉到。
“粉來了。”
在店老闆端着兩碗豬血粉擦身而過的瞬間,秦梓林翹起的手指蘸進小菜碟子裡,用紅色辣椒油在桌面快速寫下“王”字。
“二”,“王”,“二王。”
二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