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林人回來時,大叔還在擠周淮樾傷口的血,好在流出的血已是紅色,終于把發黑的毒血都放幹淨。
“把這個敷在傷口處,塗厚點,包紮起來。”看林人将一個破口的陶碗遞給大叔,裡面是翠綠色的糊狀草汁,根本來不及多想,大叔一層又一層地全給周淮樾塗上。
真是奇效!
前半夜,周淮樾的高燒就退了下去。
早晨,林間的鳥兒叽叽喳喳地叫個不停,看林人起床洗漱完,準備再去采藥,傷口必須換藥。
“師傅,我能跟你一起去嗎?這草藥真是神了。”大叔也是中醫,他沒想到那綠色汁液的解毒消炎功效會如此之好,簡直是降燒藥、消炎藥、解毒藥,三味一體的好藥材,他必須見識見識。
“行,走吧。”
昨天采藥的向導,跟看林人說過他們是京城派下來,到山裡找藥材的,既然大叔要去看,他配合工作沒道理拒絕。
兩人背着編織的竹簍,走出去二裡地。
清晨的山林,露水重,很快打濕了褲腿,濕哒哒地貼在腿肚上,大叔邊扯褲腿邊問看林人,“師傅,那草藥長在什麼地方?”
“石縫縫裡。前面有片碎石,快到了。”看林人性格孤僻,不愛說話,回答完問題,又陷入長久的沉默中。
後邊的山路都是上坡,野草長得高路不好走,看林人腿腳快,給大叔累夠嗆,跟在後面吭哧吭哧地直喘氣。
估摸着又走了十來分鐘,山腳下一片淩亂的碎石,石頭縫裡長滿翠綠翠綠的小草,大叔揉了揉眼睛,牢牢按下心中泛起的期待,這一路他們失望過太多次,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但随着距離越來越近,無名草獨有的翠玉般的顔色,在大叔眼中不斷地放大,踩着擱腳的碎石,一步步靠近,小心翼翼地俯下身去,眼前的小草鮮嫩欲滴,細軟絨毛上挂着水珠,整珠草剔透嬌嫩,晶瑩泛光,比培養室看到的,還充滿靈性。
真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必須費功夫。功夫不負有心人,自古皇天有安排。
大叔情不自禁地從草上掐下一片纖細的葉子,剛準備放入口中,被站在一旁的看林人連忙阻止,“這草不能吃,隻能外敷。”
“你們沒吃過?”大叔直起身,舉起無名草映着晨曦的陽光,草中飽滿的汁液,在光線中透着股水靈靈的仙氣,輕輕一捏便能掐出水來。
“我們當地人隻拿來外敷,治療中毒紅腫,從沒吃過。”看林人瞪大眼睛,注視着大叔将葉片塞進嘴裡,咂摸着細細品味。
沒錯,就是這個味道,淡淡的青草香,後味泛着一絲絲的苦。
“這草不僅能吃,還能治病。就是我們要找的草。快說說,這草叫什麼名字?”大叔緊緊地抓住看林人的胳膊,使勁地晃動他,情緒異常激動。
“翡翠草,山裡人也叫玻璃草,既像翡翠一樣綠,又像玻璃一樣透透的。”看林人說完,連根拔下一株,從上面掐下一片,學着大叔放進嘴巴裡,嘗了嘗,淡!
“太好啦,感謝你大兄弟。我們在外面跑了一個多月,就為找這小草,本想再找不到,隻能回京城的,結果竟這麼給找到了。”大叔雖心疼周淮樾,卻不得不承認,若沒有毒蟲咬傷他,他們還真不一定能找得到。
兩人拔了好幾株,回去的路上聊得全是翡翠草,從生長習性,到藥用方法,都是一手藥材資料。
小木屋裡,向導正在燒熱水時,周淮樾從睡夢中醒來,後脖頸處的疼痛,讓他隻能側躺着,想起床又被向導摁住,“别起,别起,你的傷口要換藥。大叔跟看林人出去采草藥,很快就回來,你再躺會。”
“這是哪兒?我怎麼了?”他的記憶還停留在昨天眩暈的狂吐中,根本不記得後邊發生的事情。
“毒蟲咬到你的脖子,腫了這麼大一塊。”向導籠着手,比劃出饅頭大小的形狀,又指着牆角一坨黑乎乎的破布,“擠出好多黑血。”
周淮樾擡起手,隔着棉布,摸了摸後脖頸,腫塊有刺痛感,他努力在回憶中搜尋相關信息,到底是何時被毒蟲咬到的。
現在回想起來,低頭翻草那會兒,脖子後面似被針紮了一下,他當時沒多想隻順手掃了掃,之後便越走越累,還總犯惡心,開始以為是餓過飯點,掏出背包裡的饅頭,才吃兩口,就開始哇哇狂吐,再往後,他就什麼都不記得。
“來,喝點水。一定要多喝水,排毒。”向導給搪瓷杯裡倒滿開水,小心地端到床邊,放在木頭墩子上,“涼會兒喝。”
“謝謝。”周淮樾輕聲道謝。
“謝啥。”向導沒閑着,又從木屋外拿進來一條破爛的毛巾,扔進臉盆,掂起燒水壺,将剩下的那點熱水全倒進去,又添上涼水,撈出毛巾擰了擰,遞給周淮樾,“擦擦臉,你的傷口沒事,再換一次藥,肯定能好。”
接過毛巾,剛挨着皮膚,聽到外面有急匆匆的腳步聲,帶着小跑的意思,很快到門口,“呀!你醒了。淮樾,這次多虧你啊,多虧了你!”
?
上一秒他還挺愧疚。
畢竟最後一站整出這事,影響工作進度不說,還害得大家擔心,擠在這麼個木屋裡,一張小床他全占完,實在想象不出他們幾人昨晚是怎麼睡的。
“瞅瞅這是啥?”大叔無視周淮樾眼中的詫異,從竹簍裡拿出一株無名草,在他眼前晃了晃,神色喜悅,“本地當敷料用,叫翡翠草,玻璃草。”
敷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