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裡的人似乎僵住了。越绮雨摟他一會兒,見他沒有動靜,喊了聲他的名字,扳着他肩膀瞧他。陳意祯像隻被吓懵的兔子,瞪着眼睛盯了她一會兒,忽然地擡手,手背貼上她的額頭。
越绮雨一臉黑線地薅開那隻手,抗議道:“我沒發燒。”而後又抓着他的手腕,攥着緊緊的,“我愛你,陳意祯,我很清楚我在說什麼……我愛你,我愛你……這幾天晚上你說的悄悄話我都聽見了,我知道你喜歡我……那你告訴我,你……你愛不愛我?”
陳意祯還是怔着,唯獨眼睫顫得厲害。“越绮雨,你千萬不要開玩笑,也絕對不可以用這種話來開玩笑,不然我讨厭你,永遠都讨厭你……”他想今天并不是他的生日,他斷不會擁有這詭谲到極點的幸福。
可對面的人卻苦笑着,說他是“傻瓜”,又吐出好多個“愛”字,說了好多聲“真的”。
陳意祯總算聽清了,就算不敢信也得信了。眼眶比腦袋先熱起來,眼淚也比話先跑出來,他想開口,嘴皮卻哆嗦着,像迎着劇烈的風雪。
越绮雨見他發抖,自己的心也發起抖來。胸中激蕩的苦悶使她憐惜對方,可又急于确認,“你是愛我的……對不對?”
陳意祯哭得更兇,眼淚不停地漫出眼眶,像一顆又一顆匆匆滑落的流星。他揪着她衣袖的一角,緊咬着嘴唇,把頭緩緩地點過。好似耗盡全部的力氣。
越绮雨把他抱進懷裡,告訴他自己從孟平秋那裡聽到的一切,陳意祯低聲的哽咽像根細絲,把她的心髒勒緊了。她伸出手,揩拭他斷線的淚水。
“我要永遠愛你,”她噙着淚看他,“我以前,說了許多讓你傷心的話……我真想為你做些什麼,我能為你做些什麼……”
陳意祯搖了頭,盯着那雙碧色的眼睛看了許久,那兩片緊抿的唇瓣終于微張開來,飄出一句小心翼翼的嗫嚅:“越绮雨……你、你親親我,很溫柔、很溫柔地。”
越绮雨親了親他的額頭,他又哭了。她捧起他的臉龐,吻他的眼睑、鼻梁,吻他每一寸潮濕的皮膚。他以抽氣回應着,在越走越慢的時間和越來越濃的呼吸裡确認着此刻的真實,稍一仰頭便含住了她的唇瓣。
我必須永遠和她在一起了。
他想。
一尾魚是離不開水的。
秋初的時候,越绮雨和陳意祯向媒體公布了兩人會在秋末正式完婚的消息。這個決定在演藝圈和商界都引起了不小的反響。對于内娛的媒體來講,這是一件值得造勢的大事,有關“婚姻”和“旅行”等話題的通告浪潮般地湧向兩家的經濟公司,湧進兩家的工作室。與此同時,江城久負盛名的兩家珠寶企業繼承人即将完婚的訊息也撼動着業界其它商客的心門。
名利場裡的人一向不重惜愛情,更在乎對聯姻背後利益聯結的透視,也更善于見微知著地在局面的變化裡迅速地站隊。隻是這些利益的變勢于旁觀者看來舉足輕重,可在兩位陷于愛情的當事人眼中卻恰似塵埃一粒,輕得沒有分量。
因為愛對方,所以走到一起,對越绮雨來說,是再簡單不過,不因外界随意揣測就被扭曲的事實。
對陳意祯來說也一樣的——至少本該一樣。
陳意祯時常在想,如果他沒有在和越绮雨去婚紗店的途中,在手機上通過那條陌生的好友添加信息,他就不用強逼着自己從這段感情中抽離出去,做最痛苦的抉擇。
那條信息是林澈發給他的,一張叫人臉紅的床照。照片上的越绮雨睡得酣沉,而小師弟躺在她的懷裡,兩個人同蓋着一床被子,看上去親昵無限。小師弟刻意地聲明照片拍攝在昨天,挑釁的意味明顯。
婚紗最後自然是沒買成的,陳意祯托口身體不适要先回家,越绮雨見他臉色不對,跟着回去,到家追問很久,在他别扭冷淡的态度裡問出了真相。她意識到那是小師弟故意撒的謊,拿他生日宴前和她那一晚的荒唐做文章,挑撥她和陳意祯現在的關系。
她知道陳意祯面上不顯,可心裡對她四方玩樂處處留情的風流往事極為敏感,所以即刻地解釋。但陳意祯緘默不言,似乎半信半疑。
也怪小師弟挑的這節骨眼太過歹毒,陳意祯心裡念這場婚紗照的拍攝念了多日,每天在患得患失的期待裡度過,現在看見這照片,無論實情是什麼,到底也覺得難過,于是把自己關進書房裡,飯也吃不下。越绮雨看着揪心,可心裡也窩火,既氣林澈無端地攪局不幹人事,又氣陳意祯時到今日還不信任她對他的感情,更氣自己心裡裝了他這一個人,好像失去了曾經那般潇灑的派頭。
從前是大把的男人求她喜歡讨她舒服,可現在她卻隻記挂着這一個,還得為哄這一個而焦頭爛額,對他的心神健康牽腸挂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