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一絲絲灑在參天大樹的根部,照亮了一個幽深的,墊着落葉的黑色洞穴。
一團裹着絨毛,如同雞崽的圓球感知到光照,延伸變形,伸出圓圓的一隻小爪,拉長了身體,伸了個舒展全身的懶腰。
一雙漂亮的碧綠眼睛在長着黃色墨團的臉上睜開。
——這是一隻将将滿月的三花貓。
這三花貓在落葉上翻了個身,仰頭又伸了一個懶腰,随着他的動作,挂在尾巴下面的兩個黑色的,長着狸花紋的飽滿圓球若隐若現。
——這還是一隻稀少的三花彩狸公貓。
小貓伸懶腰舒服了,小小地叫了一聲,坐起來,擺着尾巴開始思考今天該怎麼活下去,思考着,他伸出圓手,仰頭怒吼:“我的手呢,我超會幹架的手呢!穿越大神?”
然而他還不會說話,所以隻給頭頂的深褐色樹紋聽了一場貓貓搖滾演唱會。
人怎麼,怎麼能倒黴呢?
小貓喪氣地垂下腦袋。
他本名應軒窗,疫情後文科畢業找不着工作,無奈脫産考了兩年好不容易考上公,吃完飯散個步被卡車撞穿越了,剛慶幸自己還活着,沒想到穿成了一隻貓,還是隻不孕不育的三花彩狸,剛安慰好自己貓也好歹可愛,沒想到太小了養不活自己要被餓死了……
人生真是起落落落落……
小貓悲傷地捂住饑餓的肚子,一頭創在了落葉堆裡面。
他既思念家人,又餓得肚子直抽搐,心情低落極了——
“簌簌”
枝葉晃動的聲音遏制住了應軒窗的悲傷,他收斂聲息,拱起身子,背毛直立,緊緊地盯着外面。
草木晃動間,一隻被披紅毛,尾羽纖長的長睫鳥彎腰扒着土。
警戒解除。
應軒窗微微松了口氣,趴在原地看這異界封的飛鳥,比起應軒窗上輩子見過的鳥,這長睫鳥漂亮歸漂亮,但是格外巨大,活活有一隻大公雞大小。
這大小對一隻滿月小貓來說委實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是應軒窗很餓,餓得現在有一頭牛在眼前都敢上去啃一口。
“這鳥的配色好像是一盤千層面——好想吃千層面,千層面一層番茄肉醬一層面皮最頂上是融化的馬蘇裡拉和切達芝士……”
應軒窗猛地一踩土地飛起,狠狠地咬住了長睫鳥的脖子。
“咯咯哒!”
長睫鳥的力氣也如應軒窗所料一般巨大,受驚之下,長睫鳥帶着應軒窗展翅飛翔,一鳥一貓飛得越來越高。
樹梢之上,應軒窗在熏人鳥味中咬着鳥脖子死不松口,兇悍地嗚嗚直叫,他雖然不敢往下瞅一眼,但也被口中的血腥味激發出了幾分血氣,他操着乳牙狠狠齧咬,直咬得長睫鳥嘎嘎直叫。
支撐他如此努力的原因很簡單——來都來了,死也要做個飽死鬼!
約過了五分鐘,長睫鳥力竭,帶着貓從空中跌落。
Yeah,應軒窗剛剛慶祝一聲,沒想到貓小力小,他腳底一滑,帶着長睫鳥來滾帶爬地從樹梢掉在了地上,摔得眼前一黑。
——密林中,一個褐色短發、身穿獸皮抹胸和短裙的女子擡起頭來,直起腰身,垂墜的毛絨耳朵晃了兩下。
她拍拍身邊正在摘草的男子,問道:“诶,月。你聽沒聽見咕咕鳥的叫聲?”
那被稱為“月”的男子擡起頭來,額上,一對短圓的黃色耳朵轉來轉去。
“嗯,咕咕鳥好像快被弄死了,應該是個比較小的獵物在捕食它。”
月和女子對視一眼,二人都看清楚了彼此的想法:反正是個小型獵物,不如試試看?
“走。”
二人同時從背上抽出來一個前端捆着石塊的木條,壓低身形,嗅着血腥味,踩着稀薄的草皮緩緩往深林走去。
他們站在了一叢灌木前,面面相觑——
一隻獸人幼崽,咬着一隻比他大兩倍的咕咕鳥,正在對他們怒目圓睜。
“嗚——”
好大!好大的兩腳獸!
應軒窗炸毛出聲,弱小地威脅二位應當是獸人族的“人類”遠離,但他實在是太小一隻,炸毛起來像隻三花蒲公英,因而威脅都像是在賣萌,看得兩位獸人心生憐愛。
“撿回去?可我還有幼崽要帶。”女人扭頭問道:“月,你來帶怎麼樣?可是你還沒找到伴侶。”
“我弟弟就是我帶大的。”
月蹲下,對應軒窗說:“聽得懂我說話嗎?貓族幼崽?”
應軒窗兀自炸毛一會兒,意識到眼前的兩位兩腳獸态度堪稱溫柔可人,于是他放軟了身子,仔細聽他們兩個交流。
完蛋,一句話都聽不懂。
應軒窗迷茫地張開了嘴,口中的咕咕鳥掉落在地。
“看來他聽不懂。”
月下了結論,從身上的獸皮中翻出來了一根細長肉條拿在手裡,“嘬嘬嘬”了三聲。
“跟我回去吧,回去有肉吃。”他想表達這個意思。
“你在逗他嗎?”女人問道。
“嗯,這幼崽比我弟弟看着還要笨。”月含笑說道。
這樣子,是要收養我嗎?
應軒窗并沒有意識到他和對面的兩腳獸是同族的事實,隻認為對面應該是想收養一隻貓。
畢竟這些長着奇怪耳朵和彩色瞳孔的兩腳獸無論是身高還是聲音都和人類很接近,而人類也經常收養貓貓,以此類推,他大概是長得可愛或者醜得牛逼,特别能激發人的收養欲望。
但對于一隻幼貓來講,被收養可以說是一件堵上性命的選擇。
我可以信任眼前的這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