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
“我沒有。”
景瀾遊刃有餘地畫着畫,筆下的玫瑰花一朵朵綻開,沿着木蔓延伸向高矮錯落的栅欄。
“煙煙,我不需要你動手做什麼。至少和我在一起的時候,你不用非得動手做些什麼,我會的就交給我來做,我不會的我也可以學着做。你待在我的身邊陪着我一起就足夠了。”
一陣風輕輕柔柔地吹過。
裹挾着秋日裡特有的桂花香氣和那近在咫尺的檸檬淡香鑽進他的鼻腔,在他的心湖上吹起一陣層層漾開的漣漪。
景瀾很早就想和他說這件事。但在家裡的時候,他能夠直截了當地把人一把抱起塞進被窩或是沙發,然後強迫他乖乖坐好看着他動手,現在在外面,不說良玉煙會不會惱羞成怒,就是場地限制他也沒法強迫人固定在某個小空間内。
良玉煙太獨立了。22歲的年紀,明明是個才剛剛大學畢業的學生,卻成熟得像個在職場磨砺許多年的老手,總是下意識地主動給自己分配任務,一旦發生什麼事情,就會無比自然地主動去解決。
卻從沒想過依賴别人。哪怕是他不擅長的事情,他都努力地想要做點什麼來幫忙,來表現自己的價值。
或許在成年人的世界裡,這是一個好到不能再好的習慣,但景瀾不喜歡。
他不覺得這是件好事。
這種強迫自己必須獨立、必須參與的潛意識不是一朝一夕能夠養成的。隻能是在無數個白天黑夜,在遇見各種各樣大大小小的事情時,被逐漸磋磨而成的。
因為覺得沒有人能夠依靠,沒有人可以信任,所以隻能靠自己,所以下意識通過“參與”來釋放友好的信号。
景瀾想,至少在他這裡,他希望良玉煙是放松的,是能夠全身心信賴的,是可以撒嬌耍賴無所顧忌地看着他忙卻不會不安的。
良玉煙有些怔愣,他能聽得懂景瀾話裡的含義,但他好像又有些聽不懂。
29年的獨身時光養成了他現在的模樣。
學生時代的勤工儉學,禮貌、懂事、眼裡有活都是他打過工的店老闆對他贊不絕口的優點。畢業後踏進娛樂圈,哪怕他再狂再傲,與人交際時也總是下意識地保留着那份面面俱到,那點力所能及的舉手之勞帶來了他似乎輕而易舉的好人緣。
但現在、眼下、此時此刻。
景瀾的話像是一根柔軟的刺,輕輕松松地戳破了他心裡那個漲得快要撐破的氣球。
他幾乎是有些惶恐的,連帶着鼻尖都變得發酸發澀。
“怎麼了?”景瀾見他不吭聲,連忙轉過頭看他。
良玉煙搖搖頭。
這股情緒浪潮翻湧地太過兇猛,也太過猝不及防,隻是讓他有些手足無措而已。
景瀾直視着他的眼睛,那雙一向攝魂奪魄的桃花眼,此刻卻碎滿了茫然和無措。
還是有些着急了。
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景瀾伸手再次握住了他的手腕,他知道肢體接觸會讓這個人一時混亂的情緒安定下來。
“算了。”他輕聲說,“先别想了。”
良玉煙有些錯愕地回望他。
景瀾朝他笑了笑,似是安撫,又夾雜着些柔和的無奈:“先陪我畫畫吧。”
“之後的事情,我們慢慢來,不着急。”
他像是在和他說,也像是在和自己說。
良玉煙感受着手腕上透過布料傳來的令人安心的溫度,那顆瘋狂亂竄的心似乎也緩緩平穩了下來。
問題被暫且擱置在腦後,兩個人都歸于沉默,氛圍卻比方才還要美好和諧。
秋日裡清風來了又走,不甘心似的卷起畫紙的一角,連帶着那滿地盛放的玫瑰也似乎輕輕擺動起來。
畫作完成的很順利。那個私人收藏家是個眼光毒辣又慷慨的人。
幾乎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張畫濃烈的到紮眼的風格,和名盛一時的藍井幾乎如出一轍,卻又比藍井少了幾分尖銳,多了幾分和緩。
最終以兩萬的價格為這幅畫的身價畫上最後的句号,景瀾毫不猶豫地拿了良玉煙的手機收款,然後又在出了門之後把手機塞回他的衣兜裡。
“好了,可以去開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