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期節目在随風翻飛的滿樹紅綢下結束,六人各懷心思地離開,車窗外是突然而至的一場瓢潑大雨,雨點随着一陣陣呼嘯的風不斷拍打在車窗上,留下一行行蜿蜒潮濕的痕迹。
剛拿到手機,良玉煙就看見了應翔給他發的消息,試鏡時間已經談好,約在了後天早上九點,地點在海市。
知道良玉煙早起困難,作為專業的經紀人,應翔已經把明晚的機票和落腳的酒店通通安排妥當,還囑咐了小蘇跟着他一塊飛去海市。
第二天的機票定的是晚上八點,從江市飛海市剛好一個半小時,落地再坐會車到酒店,他還能趕在十一點前好好睡個覺。
但這也就意味着這幾天的時間裡,隻有今晚他能清清靜靜地待在家裡,其餘時間都需要在外奔波。
良玉煙歎了口氣,看着自己床上已經賴皮似的縮進被窩裡的男人,猶豫了好一會,才緩緩坐在了床側。
床墊隻略微一動,被窩裡就伸出條長臂,目的明确地往他腰間一搭一攬,就把他整個拉進了被窩。
兩人的身上都隻穿了薄薄的家居服,良玉煙的身上還帶着潮濕的水汽,紅酒香在刹那間沖散淺淡的檸檬味道,混合着未散去的熱氣,熏得人泛起醉意。
景瀾擡手把被子往兩人身上蓋,抱着人縮進被窩裡,鼻尖嗅着他身上重新濃郁起來的紅酒香,心裡不自覺地升起一絲遺憾。
“明天就走?”
“明晚走。”
良玉煙沒掙紮,任由他跟團棉花似的把自己揉進懷裡,枕在他臂彎上點點頭。
“好快啊。”景瀾的指尖落在他散開的柔軟發絲間,挑起一縷繞着圈地轉,“良老師什麼時候才能履行承諾?”
良玉煙記起拍攝前答應他的事,眼睛一閉,幹脆抱住他,帶着點撒嬌意味,含混着回應:“等回來就搬,反正你已經睡過來了,搬不搬的也沒差别了。”
或許是因為分别在即,盡管隻是個不過幾天的跨省行程,景瀾還是表現出了出乎意料地黏人狀态。在家裡的時間,不論良玉煙走到哪裡都要跟着,哪怕是在畫室裡畫畫,都要三不五時地出來看一眼良玉煙,親親抱抱好一陣才續上電似的繼續回去忙自己的事。
良玉煙無奈又拿他沒辦法,一直到第二天中午躺在沙發上時,才問:“我這幾天隻是去試鏡,等之後正式開始拍攝了你怎麼辦?”
“我天天去探班。”景瀾毫不猶豫。
“你的畫不畫了?”良玉煙有些好笑,反問道。
“不畫了。”景瀾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你最重要。如果沒有你,我已經不知道要怎麼下筆了。”
良玉煙哼笑:“你就騙吧。我不在你就畫不了了?大名鼎鼎的藍井,藍大師,能因為我一個小明星斷了手?”
良玉煙不太喜歡這種說法,扭過頭掰過他的下巴強迫他跟自己對視,一雙桃花眸微微眯起,露出點攝人的盛氣。
“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強迫自己做出什麼改變,更不希望因為我而影響你的任何抉擇。”
那雙漆黑的眸子裡藏着暗沉的光,在這種嚴肅的對話下,對上他的視線時還帶着幾分不合時宜的癡迷。
“為什麼?”他低聲問。
良玉煙心下一緊,一些不太舒服的感覺緩緩從心髒向外蔓延,像是被某種陰冷固執的視線攥住不放,陡然間升起一股排斥。
像是想要盡快否定這種揮之不去的錯覺,良玉煙坐起身,雙手捧住景瀾的臉頰,玩笑似的晃了晃:“因為總覺得像是多背負了另一個人的命運,如果之後的發展并不樂觀,我也會心存愧疚,那還不如先遏止這種情況的發生。”
“那如果是我心甘情願的呢?”
景瀾的眼眸深邃,漆黑的似乎沒有看不清摸不透的一雙瞳仁裡醞釀着足以把人卷入深淵的風暴。
良玉煙的視線在他那張乖巧又陽光的臉上來回掃視着,卻隻發現了他認真又壓抑的神色。
不像玩笑。
捧住他臉頰的手掌像是僵住,良玉煙看着那雙熟悉的眼睛,勉強扯出一個僵硬的笑:“别這樣,景瀾。”
“這玩笑不好玩。”
溫熱的手掌覆上來,緊緊攏住他有些發涼的肌膚,明明是無比熟悉的溫度,此刻卻讓他下意識地想要逃離。
他依舊找不出那張臉上一絲一毫的玩笑的痕迹。
“我,行李好像還沒收,我先去收拾東西。”
景瀾看着他慌亂地從自己懷裡坐起身,逃似的隻留下個匆匆的背影,幽邃的眼眸裡是顯而易見的濃烈到能把人淹沒的陰沉和占有欲。
他知道這不是剖露自己的最佳時機,甚至不是最合适的表達語言。他設想過無數次自己會以什麼樣的方法和方式,在什麼樣的場景下,用仔細斟酌過的語言将那個最陰暗、最瘋狂的自己扯出來,禮貌而又不吓人地展示在愛人的面前。
但他沒法說謊。
他沒法當着良玉煙的面,違心地繼續扮演一個進退有度、天真純良的完美伴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