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黎沒辦法把自己心裡的猜測說出來，畢竟這送葬隊伍烏泱泱的，根本就看不到個頭尾。

大的那副黑木棺材用吊繩慢慢放了下去，小的黑木棺材則是由他的親生父親跳下去放置在他母親的棺材上面，霍長林的雙眼都已經哭腫，甚至在這時候也在不停的流眼淚。

這是肉眼可見的悲傷和痛苦，對比起霍長林外放的悲痛，他的父親霍三公，卻就要平靜的多。

周圍送葬的人，年紀看着大些的站在最前面，都保持着莊嚴肅穆的哀悼神情，但在外圍的年輕人，可就要放松些。

還有人在竊竊私語，有的說陳小蓮死的可惜，丈夫對她這麼好，結果她卻是個沒福氣的；也有的說是陳小蓮自己命不好，而且也晦氣，居然造出一屍兩命這種血腥之事。

“上次鬧出一屍兩命這種事情的還是陳太公那邊，聽說是他兒媳婦難産，不過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情，還以為有山神護佑，不會再發生的呢……”

“我瞧着他們夫妻兩個來上山拜山神的次數也不少啊，怎麼就沒能把孩子平安生下來？”

“這還要懷疑什麼，指定是他們求的太多，剛開始想要個孩子，後來就想要個兒子，或者是貪心些想要兩個兒子。說不定還接着要生兒子的機會，跟山神許願說要發大财，又或者是想要離開村子什麼的。”

“也對，剛去拜了幾次山神就懷上，估計他們夫妻兩個心裡正美着，就開始貪得無厭……”

“我覺得你們說的都不對，神婆不是說小蓮姐她中邪了嗎？指不定就是被哪些邪祟給害了，所以才死得這麼慘。”

“誰知道呢，當年陳太公的兒媳婦聽說也是一邊許願生個兒子，一邊又想要自個兒娘家和丈夫都能發大财，結果卻是自己沒了命……”

“年年開大會，村長都說不要随便來上山打擾山神，更不能随便跟山神許願，她們這是腦子都被門給夾了呗……”

“……”

蘇黎聽着那些人在小聲嘀嘀咕咕，說話内容還如此炸裂，當即耳朵都要立起來聽了。

“站好。”

正當蘇黎全神貫注的聽那邊的人在說話，他的身子也不由自主的往旁邊傾斜時，霍生一把将人給拉回來，還好似警告一般讓他專心送葬。

“……家眷送葬。魂魄安甯，勿貪人世，早歸地府，入輪回道，往生福壽……”

李香念了好大一串話，因為說的很快，又是用方言說的，蘇黎也就是聽了個一知半解。不過大緻意思還是能聽懂的，就是在勸陳小蓮趕緊帶着她夭折的孩子去轉世投胎，不要再貪戀這一世。

超度往生的儀式結束，就是整個隊伍去給陳小蓮母子倆送投胎錢，每個人往棺材上灑的錢額都不一樣，有的是一毛錢兩毛錢，有的是一塊兩塊，甚至還有的撒了二十塊。

蘇黎擡頭看是誰撒了二十塊，結果一看發現是面無表情的張癞子。

既然張癞子和陳小蓮有關系，蘇黎自然是一路上都在關注他，而經過這一路的仔細觀察，蘇黎就發現張癞子還是很在意陳小蓮的。

因為他足足看了裝着陳小蓮的那副黑木棺材三百二十一次！

而且比起霍生冷若冰霜的面無表情，張癞子的面無表情更像是隐隐約約之中帶着些許怨恨。

尤其是看到霍長林抱着棺材大聲痛哭，嘴裡還喊着“小蓮，小蓮”時，蘇黎很清楚的看到，張癞子是對霍長林動了殺念。

蘇黎撒的錢都是霍生給的，三張一塊，一張五毛，眼瞅着大家很多都是撒的幾毛錢，連陳淑蘭都是隻撒了兩張兩毛，蘇黎就覺得自己這樣子撒錢是不是不太對。

“哥，我是不是撒的太多了。”

霍生随手撒了和他一樣的錢，然後回答他，“不少，剛剛好。”

蘇黎無奈之下，隻得接受他哥的饋贈。

“哥，回去我會還你錢的。”

霍生沒有作答，蘇黎就當他默許了。

厚重的泥土很快就把兩副棺材給掩埋，接下來就是立墳頭和豎墳牌。

蘇黎特意記了一下墳牌上陳小蓮的生辰八字，發現陳小蓮今年就二十八歲，趙大娘說過陳小蓮夫婦是結婚八年都沒有懷上，所以才會铤而走險去拜山神。

那也就是說陳小蓮是差不多夠二十歲才和張癞子好上，結果最後卻因為八字不合才嫁給了霍長林，而張癞子八年來又是一直對陳小蓮念念不忘，甚至可能還會對陳小蓮另嫁他人這件事懷恨在心。

所以，會是張癞子害死的陳小蓮嗎？

“奶奶，你下山沒問題吧？

在隊伍下山前，蘇黎還特意找到陳淑蘭，問她狀況怎麼樣。

陳淑蘭擺擺手，說自己再爬兩次山都沒問題，“奶奶我可是在這大山裡長大的，這輩子爬過的山，比你吃過的鹽都要多，不用擔心我。”

還真别說，原主奶奶拄着拐走路的樣子，确實就是比他腳沒受傷之前還要利落。

趴在他哥後背上，被美美的背下山時，蘇黎突然想到一件事——村裡的大夫不是說讓陳淑蘭卧床休養嗎？可為什麼現在大家看到陳淑蘭來山上送葬，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

是因為送葬這件事，對陳淑蘭來說，比自己的一條腿還重要嗎……

“哥，小蓮姐她會不會沒有中邪，而是被别人害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