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弦買了一些補品,挑選了一根素銀簪子,替換了頭上那根枯枝。
她對鏡照了好一會兒,千挑萬選才選了那支藤蔓樣式的發飾。洛珩慚愧地說,要是來世他一定要做一個有錢人,那樣的話宿弦以後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你别逗我了,你師父不是說你很有仙緣嗎,那你以後是要成仙的,神仙哪有來世,說不定等我死了,你還是這副模樣。”她調侃道。
修仙之人,隻求自己的道,說來世未免虛無缥缈。她知道的。
傍晚,洛珩帶她禦劍回家,但飛了一半路程,他突然調轉了方向,朝着太陽隐落山頭的方向而去。
“這不是回家的方向……傳說有誇父逐日之說,怎麼,你想效仿他不成?”
“宿弦姑娘,日落西山處,是我幼時的故鄉。我離家太遠太久,已經十五年未見到它,不介意随我去一趟吧?”
他的故鄉……那自然是不介意的。
可是他曾說過自己無父無母,那回去,可能幼時玩伴相見不相識,也許早也物是人非了。
“好,我不介意。”
日落時分的景色大不相同,甚至比清晨還要好看。遠峰和山林披上一層金的、黃的、紫的光暈,偶爾有雁群随行。
好在在日頭完全隐匿之前,他們接近目的地。
從高處俯瞰,确實有一片屋舍,但道路已被雜草灌木阻塞,屋架倒塌得不成樣子,隻能看見布滿苔藓的木頭。
因為他們的到來,烏鴉哇哇地哀鳴着逃走。吐着信子的蛇纏繞在木頭上,鼠類發出吱吱的窸窸窣窣。
洛珩看着眼前的破敗景象,悲從心起,霎時劍出鞘,在長空一劃,眼前盤根錯節的植被瞬間化為灰燼。一條小路顯現出來。
他步履加緊,走走停停。
這處原本是個亭子,他還記得小時候和村裡的李二勝和大丫他們在這裡丢石子兒。還有那邊!那邊是村裡的私塾,是桃源村村民好不容易湊錢請來教書先生,原本他已經到了入學的年歲,阿爹阿娘還為他縫了一個布包,還特意到幾十裡外的鎮上買了筆墨。
可是這一切都成過眼雲煙,毀了,毀喽——
記憶中依稀還記得家的方向,他突然想起一些事,立即一路小跑起來。
來到一片腐爛的木頭前,他緩緩伸出手,在空中懸停了片刻,最終還是将手搭上去了,木頭已經不是木頭,房梁被苔藓包裹住,一些蘑菇肆意地長在上面。
兩滴熱淚落在沙土表面,他忍不住跪倒在地,伏在其上,深埋着頭。
“爹,娘,兒回來了!十五年,江凡回家啦——”
“妖物滅我家園,屠我父母,故園哀嚎無助的慘狀我至今不敢忘,如今家園淪落至此,我誓與妖物不共戴天,不死不休!望爹娘鄉親泉下有知,睜眼看着,孩兒是如何斬滅妖魔!”
追上來的宿弦聽見了他的獨白,方知此荒無人煙之地竟就是他口中的故鄉……
他背負血海深仇,宿弦理解不了他的心情,但她似乎明白了洛珩所追求的道——斬妖除魔,帶着他的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