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在舞台上慷慨激昂地念着祝福詞,明明隻是訂婚宴,正式程度卻和結婚宴相差無幾。唯一的差别是,今天邀請來的客人都是袁劉二家的直系親屬,并沒有朋友同事這些外人。
袁路如坐針氈地坐在前排的位置,他的身邊空無一人,父親還沒有來。但他已無心顧及這件事。他看着哥哥即将走上舞台,終于站起身向他走去。
隻要自己好好和他說說,或許可以暫時阻止一下這場訂婚宴。
袁路在晦暗的燈光下大步前進,他在心裡醞釀了許久等會兒要說的詞句,然而就在他即将喊出那一聲“哥”的時候,一股力量突然拉住了他的手臂。
“喲,這不是,袁路嗎!”
巨大的力量拉得袁路一個趔趄,他吃痛地回過頭,對上一個高大又筆挺的身影。這張臉的主人,是誰來着?
“袁路,你忘了!我啊,張淼啊!”大個子男人狠狠拍了袁路的後背兩下,“我倆小學同學啊,一個班的,你忘了?”
張淼……這個名字讓袁路有了印象,的确,他們是小學的同班同學,隻是關系一般般,需要袁路使勁回憶才能把他的臉和小學時候的面孔重疊在一起。
比起自己,這人更喜歡跟着同校的袁初學長,也就是今天訂婚宴的主角,袁路的哥哥。沒想到這人會在這時候和自己打招呼。
張淼拉住袁路開始侃侃而談:“這麼多年不見你都去哪兒啦?聽說去南方當老師了?我跟你說,最近我跟着袁總一起談生意,你哥是真有能耐,多難搞的客戶都能給談下來,欸還有啊……”
他這話匣子一打開似乎就收不上了。袁路嗯嗯啊啊地簡單應和着,目光一掃舞台上,男方和女方已經手牽手站在一起了。下一個環節,就是交換戒指。
交換了戒指,就等于雙方定下了婚約,這樣一來自己想要阻止的事就會發生。
袁路心急如焚,他已經聽不見張淼還在說些什麼了。
就在他為難于該如何中止這段談話的時候,一個女聲幫助了他。
“淼,你朋友好像有急事,先放了他吧。”
這個聲音很輕柔,袁路轉過頭,卻見一個年輕女子親昵地挽着張淼的胳膊。後者聞言抱歉一笑,松開了自己鉗住袁路的手,低聲喃喃道:“小鵲你也給我留點面子啊……”
已經沒時間聽張淼和自己的女伴在說什麼了。袁路剛被松開便立刻一個箭步沖上了舞台:
“你們不能結婚!”
他大聲地喊出了這句好像隻有電視劇裡才會出現的台詞,霎時整個世界都好像安靜了,台下幾十雙眼睛或錯愕或好奇地直勾勾注視着袁路。連舞台上的主持人都忘記了自己的專業素養,嘴巴呈一個“哦”字型。
“阿路,”袁初小聲地斥責道,“你在胡說什麼呢,快下去!”
袁初一邊如此皺眉道,一邊伸出手安撫站在自己身邊的未婚妻,而後者也一臉迷茫地看着自己未婚夫的親弟弟。
事已至此,退無可退。袁路咽了口唾沫,他的聲音在發抖:“你們,你們不能結婚,也不能訂婚。因為……”
他想要解釋些什麼,就算很荒誕,就算很魔幻,但隻要花霖九摘下眼鏡,或者他們看一看《遇夢記》這本小說,就一定能想起前世的記憶。可袁路剛開口,他的眼睛突然看見了一個人。
穿着筆挺西裝的中年男子,正皺眉看着袁路。
那副表情,就好像在說“你可真是丢臉”。
袁路驟然退縮了,他以為父親還沒有來,沒想到他隻是在和别的來賓寒暄,自己的舉動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逃兵一般地南下,讓父親好幾年都沒有聯系自己,今天見到了他卻做出了這麼怪異的舉動。
有冷汗從後背冒出來,袁路像一個做錯事了的孩子一般,孤零零地站在舞台上。
袁初小聲提醒:“阿路,下去吧。”
袁路的四肢僵硬,他有些不甘心,但父親的眼神已經讓他無地自容,他的腳尖輕輕轉動——反正他已經逃跑過一次了,再逃跑一次,也無所謂吧。
“你們還不能交換戒指!”
救星般的聲音似乎是從天而降,所有人的視線再一次轉移。穿着風衣的花霖九潇灑登場在舞台的另一側。她信步走上前,順手自然而然地搶過了主持人握着的麥克風。
“各位來賓,各位親朋好友,大家好!”花霖九神情自若,氣宇軒昂,仿佛天生就是幹司儀的,“我呢,是袁路的朋友。其實這個環節是袁路想為新婚夫婦獻上一份禮物,在雙方交換戒指定下婚約之前,他也想将自己的祝福傳達給二位。”
随着她的話音落下,兩名酒店工作人員捧着一捆卷軸走了上來。花霖九對他們點點頭,戴着手套的工作人員便打開了畫卷。
一幅鴛鴦圖,出現在了衆人的眼前。
“此物為明代畫家陳洪绶之作,《荷花鴛鴦圖》,漢代司馬相如所作《鳳求凰》有雲,‘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颉颃兮共翺翔’。在這裡我代表袁路将這幅圖贈與二位新人,祝你們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花霖九微笑着說完,台下忽然有人大喝一聲“好”,袁路扭頭一看,原來是張淼。他極其
捧場地用力地鼓着掌,或許是被他帶動了氣氛,整個會場裡都響起了激烈的掌聲。
袁初把袁路拉到身邊,語氣滿是無奈:“阿路,有這個環節你早些和我說呀。”
袁路不好意思地嗯嗯兩聲,他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望着沐浴在燈光之下光彩奪目的花霖九,心中五味雜陳。
等二人下場,袁路立馬拉住花霖九小聲問:“不是要阻止我哥結婚嗎?你怎麼還祝福上了。”
花霖九語氣冷靜:“因為沒必要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