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因為前世記憶的蘇醒，袁路恢複工作狀态後，和馮昭昭的關系開始變得很微妙。後者每次一看見袁路，就會低着頭快步跑開，好像晚了一秒都會被對方抓住似的。

不過袁路倒也能理解——如果是别的關系還好說，居然是後妃這種親密的人，偏偏這一世還是自己的學生。簡直是尴尬他媽給尴尬開門，尴尬到家了。

但是袁路很清醒，他的教師操守告訴他師生戀是絕對的大忌，何況前世是前世，按照花霖九的說法，他們已經輪回轉生過許多次，他們不過是碰巧這輩子又扯上了關系。這樣想着，他的心裡輕松了許多。

兩個人許多天沒有交流，隻是照常上課下課放學，流水般的日子沒有再出現什麼變故。但袁路沒想到，馮昭昭居然率先打破了僵局。

“袁老師可以幫我朋友圈點個贊嗎？”

在周末收到馮昭昭發來的這條消息，袁路不明所以地點開了她的朋友圈。那是一條占蔔的宣傳内容，草草瞄了一眼，說是可以占蔔學業愛情财運，一次價格是九十九元，但朋友圈集滿五十八個贊就能免費測一次。

袁路覺得自己這個人民教師有義務向自己的學生科普，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不能把希望寄托于玄學。

他正準備這麼說，突然回想起了花霖九。那個不老不死的女孩，一臉冷靜地對他講述這個世界輪回轉生的規則。

……自己好像沒有立場去說教别人呢。

而且這個人也已經知道了轉世的事，這樣想來，她會去相信占蔔也是有理由的了。

于是袁路把剛編輯好的文字又一一删除，他打字道：“馮同學想占蔔什麼呢？”

剛剛發送出去，他又後悔自己這個問題實在太唐突了，青春期的孩子尤其敏感，他這麼個大人去窺探他們的世界根本就是在冒犯他們。可是當他準備撤回消息的時候，回複已經過來了：

“我想幫蒺藜問問，她喜歡的那個人現在在哪。”

屏幕上顯示的文字讓袁路有些出神。他知道花霖九的網名就是蒺藜，他隻是沒想到馮昭昭竟然不是為了自己才來做這件事的。

她們兩個的關系似乎很好——不，說“似乎”都有些不準确。袁路已經能夠感覺到馮昭昭是在真心地為花霖九考慮，她的确很在意對方。

馮昭昭的消息還在繼續傳過來：“其實那天我醒過來後，就聯系了蒺藜，她和我說了轉世的事。我也知道了，其實她就是花霖九。

“一開始我是覺得很驚訝，沒想到小說裡的事會發生在我身邊。但是我也知道，她現在很努力地在找那個人。有段時間我其實過得很艱難，我在學校沒什麼朋友，就喜歡一個人在教室看書，那時候我也沒認識袁老師你，是蒺藜陪着我度過那段時間的，而且仔細想來，也是因為蒺藜，我才能和袁老師也成為朋友。所以現在她需要幫助，我也想出點力。”

袁路看着屏幕氣泡裡的文字，他忽然理解了這個有些笨拙的學生。

他回複道：“老師也把你當做朋友的。”

馮昭昭回複了一個害羞的表情包。

“你那條朋友圈我已經贊了，不過占蔔這件事大多隻是巴納姆效應，不要太認真，尤其是不要随便打錢給别人，明白了嗎？”

“知道啦！其實我就是沒錢所以才集贊的嘛。隻要我夠窮，就沒人能騙走我的錢。”馮昭昭回複的語氣很俏皮，“不過這個占蔔師好像真的很靈驗，我周圍好多朋友都說算得很準！要是能找到袁紹的轉世就好了。”

袁路發出了苦笑。

這孩子還不知道袁紹已經無法轉世的事了啊，不過袁路也不打算戳破她的希望，隻是又囑咐了幾句别透露個人信息便關閉了聊天窗口。

今天的天氣不錯，花霖九在自家陽台上支了個沙灘椅，懶洋洋地坐在上面感受日光的沐浴。她的居所在這座城市的新開發區，優點是人煙稀少空氣質量不錯，缺點是公共交通建設還很差勁。不過這對她而言倒是無所謂，一千多年的積累，至少讓她實現了财富自由，一年前當她說要全款買下這棟小洋房時，帶她來的中介直呼沒想到小姐這麼年輕就能買房了。

年輕？

花霖九笑了兩聲。

她早就是個老怪物了。

這些年她東奔西走，就是為了不讓别人看出她從未衰老的破綻，買了新房又能怎樣？她從未找到屬于自己的安身之處。

孑然一身，說的就是現在的她吧。

這棟房子與其說是安靜，不如說是冷清。但就是因為這樣，手機的提示音才顯得尤其突兀。曬着太陽的花霖九将手機舉到眼前，原來是馮昭昭發來的消息。

“蒺藜！我找到一個很厲害的占蔔師！說不定他能占蔔出袁紹現在在哪裡哦！”就算隻是文字，花霖九也能讀出對方興奮的語氣。她忍俊不禁，剛想回絕，馮昭昭卻已經把對方的聯系方式推了過來。

“我已經集好贊了！不用花錢，他可以免費給你算！”

馮昭昭就像一隻活潑的小狗，搖着尾巴希望花霖九能誇誇她。

花霖九看着屏幕上的文字笑了出來，接着她點開了對方推送的好友信息。接着，她的注意力便不在這上面了，連帶着笑容都漸漸消失。

她看見了那個占蔔師的頭像。

那是一枚碧玉扳指的照片。它的顔色青翠欲滴，折射着柔美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