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馮同學辛苦了!”
從護士姐姐手裡接過牛奶和面包,馮昭昭甜甜一笑:“沒有沒有,都是我應該做的。謝謝姐姐。”
馮昭昭的社會實踐内容是在醫院做志願者,其實也就是在繳費窗口維持一下秩序,幫患者指指路這樣的工作内容,但她嘴甜又積極,和她打過交道的護士小姐們都很喜歡她,因此她的社會實踐進行得很順利,今天已經是最後一天了。
工作時間已經結束,馮昭昭換下了志願者馬甲,把面包放在了包裡,而将喝牛奶的吸管叼在嘴裡有一搭沒一搭地吮吸着裡面的液體。
她打開手機,自從上次和袁路分别,他們兩個就再也沒聯系過。雖然假期結束回到學校遲早也會再見,但——那時候兩個人的身份就從朋友恢複成了老師和學生,中間所隔的可是不可逾越的身份壁壘,到時候再有什麼話,恐怕也很難再說出口了。
她歎了口氣,沒想到事情會變成現在這樣。
馮昭昭并不是希望和袁路的關系能更進一步,她隻是不希望他們會因為前世的事有所顧忌,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氣氛越來越尴尬了。
馮昭昭正往醫院的門口走,忽然她停住了腳步。真是的,一直在想和老師關系的事,怎麼把手上的事情搞錯了——實踐活動結束後要登記蓋章以作憑證,她怎麼把這件事給忘了。
馮昭昭立刻掉頭往回走,她的動作太急,沒看清後面正有人過來。她一轉身,兩個人撞了個滿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馮昭昭連聲道歉,對方看着她似乎遲疑了一下,卻并沒有糾纏,嗯了一聲便快步離開。望着那個人的背影,馮昭昭隻覺得剛剛可真是丢人。
順着咨詢處的指引,馮昭昭乘電梯上了十五樓。登記蓋章的辦公室在這層樓,同時這層樓也是住院部的其中一層。光是走在這層樓的地闆上,馮昭昭就感覺一股無形的威壓在壓迫着她,連呼吸都收斂了力度。周圍的病房不少都關着門,畢竟病人是需要靜養的。馮昭昭把手放在提包的帶子上,這樣能給她帶來些微的安全感。
蓋章簽字的過程很順利,給她寫評語的護士長對她贊許有加。馮昭昭很開心,收好表格後便向電梯間走去。或許是他人的鼓勵給了她勇氣,她甚至開始思索要不要主動聯系袁老師,就以之前電視上說的“極光”為話題。總之,她不想把尴尬欲蓋彌彰似的藏起來。
就在她這樣盤算着的時候,有什麼東西輕輕敲了一下她的小腿肚。不輕不重,倒也不疼,就是涼冰冰的觸感引起了她的注意。
馮昭昭低頭去看,竟然是一個小巧的竹球。用竹簽編織而成的镂空小球,看着格外新鮮。她咦了一聲,輕輕把球撿了起來。很輕,觸感很舒服,大小是一個手掌就能握住的,馮昭昭很喜歡這個小玩意兒。
“姐姐……還給我。”
怯生生的童音從旁邊傳來,馮昭昭轉過頭,卻見一個穿着病号服的小姑娘正站在電梯口的安全門旁邊,這個姑娘很瘦小,看着也就十來歲的年紀,此時她的表情滿是不安,卻又好像不得不如此。
她用細若蚊鳴的聲音又重複了一遍:“姐姐……球……還給我。”
啊呃,自己不會是被當成什麼壞人了吧?馮昭昭尴尬地笑了兩聲,她走過去彎腰把球輕輕遞給小姑娘,順帶解釋道:“它自己滾到我腳邊了,是你的嗎?好可愛啊。”
小姑娘沒有應聲,她的膚色雪白,是那種沒有血色的病态顔色,頭發卻是極其烏黑柔順的,齊劉海短發讓她顯得好像一個乖巧的日本娃娃。她兩隻手将竹球接了過來,馮昭昭見她低着頭不打算回應自己,也不想自讨沒趣,便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那個姑娘卻主動出聲了:
“這個……是一個哥哥送我的。”
她在和自己說話嗎?馮昭昭莫名來了興趣,醫院的電梯很慢,幾乎是一層一停,她打算和這個漂亮小女孩聊聊天。
“那你知道這個球是在哪裡買的嗎?姐姐也想要一個。”馮昭昭的語氣很友善。
小女孩輕輕搖頭:“哥哥沒和我說,如果下次那個哥哥來了,我會問問他的。”
好可愛啊。馮昭昭的心都要化掉了,她還想說些什麼,眼睛卻掃到了小姑娘的手背上,那裡正貼着靜脈留置針。這是需要長期輸液的患者所使用的工具。她這時才意識到不妙,這個小女孩穿得如此單薄,自己應該送她回病房才對啊。
本着志願者的精神,馮昭昭說:“小妹妹,姐姐送你回病房好不好?”
小女孩看着她,乖巧地點頭:“好,謝謝姐姐。”
走在回病房的路上,馮昭昭和小女孩聊着天:“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呀?”
“我叫小香。”女孩眨巴着眼睛,“姐姐呢?”
馮昭昭微微一笑:“你可以叫我昭昭姐姐。對了,你家人在嗎?”
小香說:“哥哥出去給我買面包了。唉,哥哥好慢呀,其實我出來就是為了找哥哥的。”
原來有家人在啊,那自己也可以放心了。馮昭昭在心裡長出一口氣,她将小香帶到了病房裡,令她意外的是小香住的居然是一間單人病房,寬敞又幹淨,采光也非常不錯,看來小香的家境應該很寬裕吧。
“姐姐要走了嗎?”
抱着竹球的小香已經爬上了病床,她很乖巧地為自己蓋好被子。馮昭昭瞄了一眼床頭的病人信息,原來小香的全名叫何歲香啊。
馮昭昭走過去,笑着想去揉小香的頭發,她的動作卻讓小香警惕地向後躲了躲。
馮昭昭尴尬地收回手,她說:“姐姐也可以在這裡陪小香聊天,等小香哥哥回來呀。”
聽見她的話,小香似乎松了口氣,她依舊抱着小竹球,似乎隻有這樣才能讓自己安心一點。她似乎正準備說點什麼,門口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小香,醫院附近的面包店關門了,但是我買到了餅幹……你怎麼在這裡?”
來者的語氣轉變很突兀,與其說好奇不如說是驚訝。馮昭昭聞聲回頭,那是個個子很高大的青年,皮膚是健康的古銅色,如果要形容的話,大概就是和袁路完全相反的類型。
她突然想起來,自己當時在醫院門口撞到的人,就是眼前的青年。
小香開心地呼喚:“哥哥回來了!”
青年啊了一聲,他的目光始終停留在馮昭昭的身上,眼神就好像處于警戒狀态的孤狼。馮昭昭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幹脆主動解釋道:“我,我在電梯口遇到了小香妹妹,就帶她回來了。我想着她一個人在病房可能也不安全,就想陪着她等哥哥……你是她的哥哥對吧?”
她的神情很坦誠,絲毫沒有掩飾的感覺。青年上下打量她片刻,終于放松了一些,隻是語氣依舊維持着僵硬:“我是小香的哥哥,你可以走了。”
嗚啊……好兇……
馮昭昭感覺自己好像誤入了什麼不得了的地方,她正準備走,突然又想起這個青年說的話,她打開了自己的挎包,把護士姐姐給她的面包放在了小香的床頭櫃上:“其實我這裡正好有面包的,小香妹妹想吃……哦,如果醫生說可以吃的話,可以吃這個的。那、那我先走啦!小香妹妹再見!”
“昭昭姐姐再見!”
小香笑着揮手告别,臨别時還不忘加上一句:“姐姐以後也可以來找我玩哦!”
馮昭昭卻沒有敢應聲,她總覺得那個哥哥的眼神要把她生吞下去。
看着馮昭昭離開了病房,何歲高終于松了口氣。他轉頭又看向了妹妹,語氣嚴肅:“小香,你怎麼可以随便和陌生人說話呢?哥哥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随便回陌生人的話嗎?”
小香癟着嘴:“可是昭昭姐姐幫我撿球了诶,她人很好啊。”
的确,她人很好。這一點何歲高也知道,如果是别的人都無所謂,但那個女生是他的跟蹤對象之一。所以他很清楚,她是站在郭圖的對立面,是花霖九身邊的人。
就在剛才,他差點以為連花霖九都找到了小香——然後再一次讓她成為要挾自己的砝碼。
所幸,那個女生并不認識自己。
何歲高脫力似的坐在了陪護椅上,他看着妹妹,決定轉移話題。
“小香,你頭上熱不熱,要不要把那個摘下來?”
“不要。”小香捂住頭果斷拒絕,“我很喜歡這個發型的……不要摘,沒有頭發的樣子好醜。”
“小香一點都不醜。”
“哥哥不要再說這個了好不好!”小香露出了不開心的表情,“為什麼哥哥不能像小郭哥哥那樣呢?他從來不會說這個話題的。”
好吧,算自己多嘴了。何歲高默默地閉嘴,他痛恨自己為什麼嘴這麼笨。不過,他是當真不喜歡這頂假發,還有那個被妹妹愛不釋手的竹球——或者準确點來說,隻要是郭圖送給妹妹的東西,他都非常讨厭。
袁路和花霖九并排站在人行道上,他們的對面是一片路途平坦的公園,今天天氣陰沉,沒有往日那般酷熱,倒有不少家長帶着孩子來這裡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