劃船推槳,很快便遠離了大船,隐入茫茫海面之上。慕清本想派人阻攔,卻被錄七淼冷冷嘲諷:“你要是還想活命,最好别去追。”
華錦的高熱越發嚴重,無雙怕她從小舟上翻下去,讓她半坐起來,靠在自己胸前。
他雙手持雙槳,穩定着小舟。但是在廣闊無垠的海面上,波浪一推,小舟就像一片樹葉,無依靠地飄搖。
無雙不時向華錦輸送些内力,護住她的心脈。每輸送一次内力,他都會仔細觀察華錦的反應,但都沒有好轉,隻是不至于熄滅生機。
自從突破境界後,無雙就發現自己會虛念功,而且還是改造後的虛念功,可以将自己内力留存于他人體内。
夜幕降臨,華錦醒了過來。四周漆黑一片,星光微弱,月亮毛絨絨的,散發着柔和的光暈。她無意識地往無雙懷裡蹭了蹭,企圖尋找着暖源。
她意識模糊,也無暇思考自己身在何處,微微睜開眼,看見正晃動着的是星草紋的護腕,她緩緩伸出手,搭在護腕上,一點點向下移動,最終抓住了無雙的手背,皮膚溫熱。
華錦的手臂因試圖用力而微微顫抖。但無雙隻覺胸前的人手像小貓爪一樣,輕輕搭在自己手上,毫無力道可言。
華錦聲音微弱且幹啞,眼淚滲出眼眶,沒流淌一會兒就被體溫灼幹了:“無雙……要是我死了,把我葬到藥王谷,我想……陪在師傅身邊……我想回去了……”無雙聽到這話,心猛地一痛,停下了劃船的動作,把船槳扔在小舟上。
他低下頭,用手背貼了貼她脖頸間滾燙的溫度:“再堅持一下,快到了。”
華錦虛弱地想拉扯出一個笑意:“上次也是你在劃船,我隻是坐着,記得嗎?”她把腕間系着的玉佩慢慢挪入無雙的手裡,“你拿回去吧,記得拿,不要丢了。”
無雙脫下自己的外衣把她整個人裹起來,讓她再暖和一點,将玉佩從她手腕上解下來,重新挂到她的脖子上,輕聲安撫道:“對不起,都是我的錯。”邊說邊用冰涼的海水,給華錦的額頭降降溫。
華錦又閉上眼睛,體力支撐不了她說太多的話。
無雙難免心中也升起一絲後悔,剛剛如果不離開慕家的船,說不定處境比現在好些。他摸摸華錦的發頂,“沒事的,有我在。”然後擡起右手掐住劍訣,指向東北方向,召喚道:“動千山!”
東北方向沐家三少沐春風的船隊正在航行,天下第七名劍動千山,忽然争鳴不止,顫動激劇。
沐春風從熟睡中被驚醒,爬起來去看他的劍,他握住劍把,卻仍然安撫不了躁動的劍意。
瞬間,動千山脫手而去,疾速飛入長空消失不見。
這把沐春風吓壞了,連忙追到甲闆上去,想尋覓動千山的蹤影。他呼喊之下,衆多沐家仆從都聚集到甲闆上來,詢問家主出了什麼事。
正在衆人議論之際,動千山直直地飛了回來,紮入木桅杆。
沐家管家上前一看,彙報道:“公子,劍回來了,還有個布條。”說罷,就把布條取下來交給沐春風。
沐春風展開一看,是血迹所書:劍往之處 十裡 救人。
他将動千山歸入劍鞘,翻來覆去地看着自己手中的這柄天下排名第七的名劍,暗道:“雖說本公子算不上什麼名劍客,但動千山啊動千山,你怎麼别人說弄過去就弄過去啊,一點骨氣沒有。”
想了想,既然能有此等馭劍之術,大概率是那位了。下令跟管家說:“向劍回來的方向調整航向,去看看究竟何事,近來戰事正酣,不要大意。”
沐春風所率領的船隊在夜色中穩穩航行。當黎明的微光悄然穿透夜幕,天邊泛起魚肚白,船隊終于抵達了接應地點。
沐春風站在船頭,望見不遠處的小舟上确實有兩個人。無雙抱着華錦直接飛身上了沐春風的船。
沐春風吓了一跳,直到兩人靠近,他定睛一看,才驚覺受傷之人竟是華錦,瞬間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尖叫出聲:“啊!師傅!” 那聲音中滿是震驚與擔憂,在清晨的海面上回蕩。
沐春風趕忙将華錦迎入船室内,為她診治起來,是寒氣入體引發的體虛。沐春風心急如焚地取出自己珍藏的珍貴名藥,命人去煎藥。
無雙扶着華錦,讓她把藥喝了下水器。沐春風又匆匆跑回艙内,捧出那件一件白狐裘,輕輕給華錦裹好,仔細地将邊角掖好,嘴裡還念叨着:“師傅,你發發汗,這樣能好得快些。”
無雙見沐春風忙完,便走到一旁,簡單地跟他講述了他們此番的遭遇。沐春風一邊聽,一邊不住地點頭,神色愈發凝重。
待無雙講完,沐春風長歎一口氣,将無雙拉出船室才說道:“如今這局勢可太糟糕了。南訣那邊以咱們北離的世家子失蹤為借口,向北離挑起了戰争。蕭瑟如今擔任前線主将,正在南北分界的蘭江北岸堅守。隻是這北離境内調兵困難重重,糧草運送也是波折不斷。我們沐家此次便是奉了命,前去送補給的。”
話剛說完,沐春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拍腦門,說道:“對了,藥王前輩,也就是我的師祖,也前往前線了。以師傅的性子,若是身體無恙,肯定也會去的。無雙,你先别告訴她,讓她多休養幾日。”
然而,僅僅過了幾日,華錦的傷勢稍有好轉,便聽人談論到南北起了戰事的消息。她當即坐起身來,對沐春風說道:“我想要去前線找師傅,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現在隻需再吃幾天藥就能好了。”
無雙拗不過她,隻好答應借一艘小船,在碼頭靠岸後,兩人換乘馬匹,朝着藥王所在的雪月城外峽關處趕去。
一路上,華錦精神不濟,十分嗜睡。她被裹在白狐裘裡,經過了一場病,身形消瘦。即便隔着狐裘,也能看出她的脊背單薄。
馬沿着長滿了竹子的山路穿行,竹葉蕭蕭,華錦似乎是睡着了。無雙輕輕拉了拉馬兒的缰繩,放緩了速度,讓華錦能夠睡得更加沉穩些。
還未等走出竹林,迎面便碰上了一人,白衣銀發,正是銀祈。
無雙回憶不起來銀祈,看有人策馬攔住了他,便随意地停住馬,開口問道:“你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