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宋大郎背着五斤棉花,一匹布回到平安醫館,林老婆子和宋明玉早已經在醫館裡等着了。
看到宋大郎買這麼多棉花,林老婆子驚着直問,“這是怎麼了,怎麼買這麼多棉花。”
宋大郎将棉花放下來,擦着汗,“爹,娘,如今這大旱嚴重,物價也是漲的飛快。”
眼瞅着牛車附近沒啥人,宋大郎将棉花、豬肉放到牛車上,仔仔細細蓋好。這才和林老婆子說:“如今豬肉漲了三文錢,一斤要35文,棉花更是貴,一斤85文,就這樣,還一堆人在布莊外頭蹲着要搶。”
“85文一斤!” 林老婆子大驚,“那一下子買了這麼多,這要多少銀子啊!”
宋大郎繼續道,“我在布莊外頭問了一個老哥哥,說是北方現在霜凍,凍死了好幾座城池的人,福滿鎮消息比較閉塞,傳到這不知道消息已經過了多久。”
“更别說咱們稻香村了,是一丁點消息也無,看着這麼多人在搶,咱們也備上一些,有備無患。”
林老婆子緩着呼吸,點頭道:“是了,我剛帶着囡囡去買零嘴,那些小玩意竟然也是漲了一文錢,就連肉包子都漲價了,如今三文錢一個,裡頭還沒什麼肉。”
林老婆子不舍得花錢,但是給自己的心肝閨女,自是大方的,總共花了一百文錢買零嘴。
宋大郎記着平安醫館的恩情,将自己的見聞都和林大夫與林安說了,勸他們也早做準備。
思來想去,又去了謝家,求了門口小厮,最後謝二娘子身邊的小丫鬟出來了,“我們家娘子比較忙,你有什麼事?”
宋大郎仔仔細細将物價飛漲和北方霜凍的消息告知,勸道早點囤些所需物品。
春月聽他說完,捂着嘴笑着,“還算你有些良心,這消息我們娘子早就得知了。”
宋大郎顫顫行禮,“謝府大恩,小人沒齒難忘。”
春月笑着回去禀告了。
謝二娘子正陪着尚且會爬玩的小女兒玩耍,聽春月禀告完,嘴角有些笑意,“這宋家人還真是個實心眼子,不枉我當日好心贈藥。”
“春月,你且吩咐下去,從今日起,府裡要減少開支,讓采買處的下人繼續多買些米面糧油存着。”
“是。”春月答。
*
宋大郎牛車行得穩當,載着爹娘和小妹穩穩當當行駛在回家的路上。
看着一路過來,稻子病殃殃的長勢,宋老漢心情沉悶。
莊稼對于鄉下人就是命,看到稻子這樣子,心裡不好受。
宋老漢認真觀察着兩邊的稻子,下定決心。若是今年收成真的不好,就去鎮上買一些,以備不時之需。
八斤豬肉和四斤闆油被拎進廚房,柳雪梅看到這麼多肉,不敢置信揉着眼睛,拍了拍身邊的朱秀兒,“秀兒,我沒看錯吧,娘怎麼一下子買這麼多肉回來?”
朱秀兒淡淡撫開她的手,“娘怎麼做肯定有娘的道理。”
說着,朱秀兒也沒多看,徑直進屋去。
柳雪梅嫌棄看着她的背影,不就是仗着會點針線活,有什麼好逞強的。
八斤五花肉,七斤被做成了熏臘肉,挂在後院的屋檐下曬太陽。
大順朝的豬肉都是實打實家養出來的大白豬,肉質緊實,油亮飽滿,金黃光潤,光是在屋檐下一站,就能聞到那鮮香的香味。
還有一斤,林老婆子準備留着讓家人時常能吃上較為新鮮的肉。水燒開之後,将肉放下去煮熟,撈出,倒些白酒浸沒,這樣豬肉能存放的時間也更長些。
切下晚上要吃的一塊,剩下的放到罐子裡,放到陰涼角落存着。
四斤闆油被煉成了豬油渣和三斤多的豬油,将家中所有的罐子都裝了個滿滿當當。
林老婆子笑着将豬油渣端出去讓孩子們當零嘴吃,但數量限制,每人隻能吃三塊,不準多吃。小孩身體弱,怕吃多了上火。
柳雪梅看着黃澄澄的豬油渣,無數次咽下口水,但是看着林老婆子将一部分豬油渣放到櫃子裡,一大部分拿到了堂屋的小房裡面藏着,她撇撇嘴,嘟囔:“還不是為了那個小女娃…”
……
一連幾日,宋大郎等人去挑水灌田,女人們隻去挑白天,男人們則日夜不停,時常累得不成人形,倒地就睡。
林老婆子擔心他們的身體,每晚都炖肉吃。還有油汪汪的新鮮豬油炒菜,香得每個人都能吃兩大碗米飯。
三個小子也高興,宋明玉帶回來一些從沒見過的零嘴,各種味道都有,樣式精巧,最重要的是,帶回來了大肉包子!
家中陰霾陣陣,也在小孩們的嬉笑聲中淡下去。
燥熱的天逐漸過去,清晨和夜晚也開始涼爽起來,稻子的抽穗期也已經過去。
宋大郎和宋二郎每日出門看着稻子的長勢,需要水時,便去山頭後的大河去挑水回來。
林老婆子看着自家早早存了的兩個大缸的水,心裡慶幸無比,“還好咱們趁着水井還出水的時候存了一些,不然就得像村裡人一樣早起貪黑去挑水了。”
出門摘菜時經常遇到一些家裡沒水了的,拖家帶口去後山那條渾濁的大河裡去搶水,去晚了隻能搶到一些泥濘。
村裡罵聲陣陣,人人愁眉苦展,但河裡的水有限,各家各戶都要用水,便時常争吵矛盾不斷。不得不去更遠的地方挑水回來。
宋家更加珍惜用水了,除了一些必要的之外,一滴水都不能浪費。
就算是這樣,家裡十口人,兩口水缸再怎麼能裝,如今也已經用完了一缸的水,宋大郎與宋二郎也開始加入挑水的隊伍,往返幾個時辰,隻為将幹淨的水帶回來。
這時候就顯現出牛車的重要性,宋大郎在前面駕車,宋二郎在後面護着水,兄弟倆人長得本就沉悶,闆起臉來兇神惡煞,一路上沒什麼人敢搭腔。
這樣也便利了許多。
宋老漢也被林老婆子勒令在床上躺了二十多天後,終于得已出門走動。
一開始不讓幹重活,隻得去後院喂些雞鴨,澆澆菜,後來也能去村子裡溜達了。
棉花被林老婆子暫時放到了儲物的小房裡。原本聽說要有霜凍,一家人還擔心了好幾天。
但這些天下來,旱是旱,但那股熱浪還是經久不散,就是夜晚有絲絲涼意,也完全沒有要霜凍的意思。
家裡人也沒多說,畢竟這一趟下來,自家也沒少銀錢,上遊村補償的那五兩銀子,就算是給給家裡每個人過年添一件新棉衣和改善夥食。
朱秀兒開始着手給家人做起衣裳來,一針一線,針腳細密。
柳雪梅看着小房裡的五斤棉花,啧啧嘴,戳了戳朱秀兒,“秀兒,我這輩子沒穿過用棉花制的衣裳呢,我看用來做衣裳也是浪費,不如做成大棉被,冬天也不凍身子,舒坦得很。”
朱秀兒頭也不擡地繼續縫針,“娘說咋辦就咋辦。”
柳雪梅自覺沒趣,這朱秀兒為人木納,真是本分主意都沒有。
要是那天她不去平安醫館鬧上那麼一出,上遊村的人會不會賠錢都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