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索間目光落在謝扶肩膀處:
“你傷勢過重,昏迷了三日...不對,今日是第四日。”
話落,卧床之人神情一滞。
盧桑這時不動聲色地端起那碗湯藥,手指試探了下碗壁,察覺還算溫熱後,再次将其遞了過去:
“若想早些痊愈,就趁熱喝。”
面前的女娘身着一席月白色襦裙,發間唯一支玉笄點綴,淡然地面容上看不出情緒,謝扶本以為其會好奇他為何出現在山間,然而沒有,女娘眸中看不出探尋,隻有平靜的陳述。
垂眼盯着那碗湯藥看了片刻,謝扶搖了搖頭:“多謝,不必了。”
說完掀開被子便要下地,可方站在地上後才發現自己似乎被換過衣服,眼下隻着一身單薄裡衣,原本的衣衫也不知去向。突然想到什麼,手下意識向腰間探去,卻發現空無一物。
神色倉皇間轉身,雖極力遮掩卻依舊難壓下眼中慌張。盧桑見狀疑惑:
“在找什麼?”
“衣物...還有玉佩。”
梁人喜玉,向來有“君子無故,玉不去身”一說,那枚玉玦是父親留給自己為數不多之物,故謝扶格外珍視,一直佩戴于身,眼下發現其不見,臉上霎時蒼白。
看着少年眼中的驚慌,盧桑無聲歎了口氣,腹诽着這碗湯藥今日隻怕是得浪費了。雖如此想,卻是再一次将藥碗放下,擡腳行至前廳那張桌案前,不知從其上拿了什麼,轉身來到少年面前,将其遞了過去。
“慌什麼,諾,這不是在這裡嗎。”
說話間展開手掌,隻見一枚通透白暇的玉玦安然置于盧桑手中,謝扶目光一亮,連忙接了過來,拿起後反複端詳,直至确認其完好,這才看向盧桑:
“...多謝。”
沒再說什麼,盧桑轉身回到前廳桌案旁,背對着謝扶坐了下來。
順着那道身影看去,謝扶不知那女娘從翕盒中取出何物,繼而放進一旁香爐内,不稍片刻,屋内便彌漫着一股如同青草般清冽的氣味,雖不濃郁,卻令人心緒平靜。
謝扶若有所思地看着不遠處那道背影。
片刻後來到桌案另側,雙手交錯着置于身前,擡眼看向對面之人,不過很快便移開目光,将頭低了下來。
“在下...并非故意不喝那湯藥。”
“無妨,我明白,你擔心有毒。”
盧桑自然未錯過謝扶眼中那道警惕,不過倒并不在意,一連數日未休息好,她當下隻覺腦中昏沉,聲音也顯得疲軟。
心中猜測是一回事,被人如此直接說出來卻是另一回事。
見盧桑如此直白地開口,謝扶一時間不知該作何反應,臉上泛起一抹極淡的紅意,隻能将頭伏的更低。
“對了,你的外衫被血浸透了,如今洗淨晾在院子裡。”
盧桑并未注意到謝扶的局促,目光落在了謝扶手中那枚玉玦上,“這玉玦很重要?”
“嗯。”
攥緊手中之物,謝扶摩挲着玉玦上那股藏青色絡子,低聲道:“玉玦乃家父所贈。”
“我看上面有字,‘扶’?”
謝扶颔首:“對。是在下的名。”
說完才想起還未告知對方自己名諱,謝扶忙将玉玦放進袖中,沖着盧桑拱手作揖:
“在下謝扶,多謝娘子救命之恩。”
“舉手之勞。”
盧桑不甚在意,擺了擺手示意謝扶無需多禮,餘下的,似乎也無甚好說。
而就在盧桑還未來得及反應時,謝扶卻徑自出了房門,片刻又折返回來,此時已穿上原本衣物。行至盧桑身旁,面染歉意道:
“在下身上沒有值錢物件,一時恐無法報答娘子相救之恩,且眼下還有要事,若...有來日,在下定會來此地報恩。”
說完對着盧桑深鞠一躬。
盧桑隻覺自己半晌功夫都快被拜成了菩薩,沒好氣地看了眼謝扶,見其仍一直微躬着腰,忍不住道:
“不收你銀錢。”
話落見謝扶一臉怔愣地看向自己,盧桑複又說道:
“無需你來報恩,好好活着便是。”
“......”
“對了,你說要離開?”
想起謝扶說還有要事,盧桑瞥了眼其傷處,“可你傷口的血才剛止住。”
也不知此人究竟招惹了誰,肩膀,胸口,腰腹,刀傷遍布,新傷覆于舊傷之上,齊正費了好大功夫才将血止住。
“無礙。”
謝扶顯然并未将這些傷放在心上,挺直身子最後向盧桑告别,“在下先告辭了。”
“等等。”
盧桑突然将人喊住。
在謝扶疑惑地目光下,起身來到窗前,從盛滿鮮花的瓶盞内抽出一株,而後走了回來,将那株花遞了過去。
謝扶下意識伸手接過,這時才發現手中花蕊竟一分為二,一半赤紅,一半藏青。
“此花名紅藍,隻長于紅藍城中,此地人視其為聖草,攜之可保平安。我也不知是否靈驗,今日将它贈你,希望能佑你,前路平順。”